瞧著他番做派,楊氏的那點子抑鬱也便不見了。隻想著,明兒要叮囑多少,可不能真讓寶玉再欺負了哥兒姐兒去。
等第二日,果然是個風和日麗地日子,楊氏收拾了一通,帶著自家女兒,已是十歲的史湘汀,與史俊偉兄妹二人一起去了賈府。
對於第一次出門做客,史俊偉雖是各種地彆扭,可是周嬤嬤卻很是鄭重,瞧著二太太又打發人送來了這許多的好東西,她臉上的褶子因為歡喜而更深了幾分。
仔仔細細,裡裡外外地將史俊偉與湘雲兩個打扮了一通,若不是怕他倆人小,力氣弱,周嬤嬤差點兒地就將所有的東西都掛在他倆身上了。
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湘雲卻是高興的很,這會子,正把玩著哥哥身上的各色珠子呢。瞧著她沒什麼不適,史俊偉便也隻好將不滿都咽下,專心致誌地陪著她數珠子了。
史俊偉隻覺得這個妹妹與女兒有那麼幾分像,不管是神情還是小動作,都有些像,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想了各種法子,也不能從這個夢中醒來,那麼就認真地在夢裡活下去吧。
當然,這也不過是他自欺欺人之言罷了,一早兒地,他就明白自己這是轉世了,隻是一直不願意承認。
如今,有了這樣一個與女兒有幾分相似的妹子,史俊偉覺得自己的牽念更少了,當然,也有他選擇了一個更深的自欺之語罷了。
進了國公府之後,便立即地就有邢夫人、王夫人兩位上前來迎了這兩妯娌進去。
下了軟轎,進了榮慶堂之後,史俊偉便掙紮著下地了,湘雲一向是個照著哥哥模樣行事的,自然也不讓周媽媽抱著了,哼唧了幾下,她的奶媽媽也是知道自家姑娘的這個習慣的,便立即地將她放了下來。
跑了過去,牽著自己哥哥的手,蹦蹦跳跳地,十分可愛,讓人瞧著,便是心暖地不成。
史俊偉即便自己在走,可也十分地配合著妹妹的步子,就怕她摔著了,這樣的好哥哥,又是玉雪可愛的模樣,怎能不讓人喜歡呢?
楊氏也是放心的很,知道他倆的規矩那是頂好兒,也有要顯擺的意思,便不攔著他二人四處地見禮。
先是上首的賈母,兩個小人兒各自地跪拜了一番,又是刑氏,王氏兩位,又是李紈、王熙鳳兩位,再剩下的,便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寶玉了。
“二哥哥大安!”
拜見長輩,又是親戚家的,也沒人告訴他賈府的那些背景,隻是,史俊偉這會子卻是困惑極了,這越來越熟悉地詭異感是個什麼節奏呢?
那頭,他正皺著眉頭困惑呢,那頭,湘雲已經被寶玉胸前的那顆大寶玉給吸引住了,不停地拿著眼睛瞄呢。又瞧著哥哥不理她,心下委屈,便憋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架勢,瞧的眾人好不心疼。
賈母瞧著白白嫩嫩地湘雲,也是喜歡的緊,至於史俊偉,則是另一層了,誰也及不上自己的寶玉不是!
急忙地招呼了丫鬟,將湘雲抱了起來,摟在自己懷裡,心肝肉地叫著。湘雲日常地家時,便於周嬤嬤親,倒也不怕賈母,也是歡喜地笑著,倒是讓賈母更喜歡她了。
史俊偉瞧著這個狀態,心下閃過好幾個年頭,偏偏自己妹子叫湘雲,而今,又見了一位帶著寶玉的哥兒,怎麼怎麼地都覺得不妙的很。
他如今年紀還小,倒是有什麼出格的也不礙的,便端著一張小臉兒,不停地瞄著寶玉胸前的那塊玉。
王熙鳳隻當他是小兒心性,她才新婚沒多久呢,瞧著孩子也是眼熱的時候,便走上前去,道,
“俊偉,可是喜歡二哥哥的那塊兒玉?”
“也不是,隻是覺得亮閃閃地,隻怕是個好東西呢!”
他一愣,立即地就應答道。眾人聽了這樣的稚子之言,還哪裡能撐得住呢,便笑了起來。湘雲瞧見人家笑了,自己也咯咯地樂。
史俊偉嘴角一撇,腦袋就耷拉下來了,顯見是知道人家是在笑他。這般早慧的表現,讓眾人心下反應不一。
王熙鳳揉揉笑的發疼的肚子,頗有幾分長輩地模樣,說道,
“你寶二哥哥的那塊玉,可是個金貴玩意兒,他自生下來,便帶著的,是以,才起了個寶玉的小名兒。”
史俊偉聞言,便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隻是眉頭皺的更深了,問道,
“那這樣說,二哥哥倒真是塊兒寶玉了?”
王氏聞言,卻是高興,這稚子童言,最為真實可信,她可不相信誰能教導一歲的孩子說這種話,是以,王氏倒是更喜歡史俊偉,瞧著也是順眼了幾分。至於喜歡麼,倒也不至於,總歸是親戚家的孩子,與自己家並沒有什麼相乾不是,也沒有利益衝突,若果真是個好的,日後也配和寶玉一起多處處。總比那個下流種子的環兒好上萬倍呢。
想到賈環,王夫人麵上慈和的麵容便有些崩不住了。隻如今,正人多呢,倒也不敢太過表露,隻得強壓下去罷了。
幾個小人兒都頗為有趣,又是自己實地親戚家的,賈母怕將他們幾個拘著,再悶著了。急忙地讓人將他們送去了偏廳,又喚來了迎春和探春兩個來陪著玩。
史俊偉最是煩人家將他當個孩子對待了,可是長輩麵前,也隻得撒嬌賣弄一番,到了人後,或是同齡人麵前,卻是老成的緊,半點兒也不顯露情緒。
他身邊兒伺候的幾位,也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倒也不大理會。當然,也是知道這位爺除了姑娘之外,其他的哦度不大理會便是了。
聽著史家的丫頭嬤嬤這般說,寶玉的奶媽媽李氏便笑道,
“這還真是表兄弟呢,與我們家的寶二爺也是很想象呢,寶二爺啊,最是喜歡和女孩子一處了!”
史家的丫鬟聞言,卻是一愣,然後臉上閃過一絲怒意和不屑,心道,
“自家哥兒明明是最為看重姑娘,照這婆子的話,卻是成了個什麼呢?”隻是在彆人家呢,卻也不敢太過張揚,便隱下了那些要出口的話。隻是一個不錯眼兒,就瞧見自家哥兒怒目而視,姑娘也是大哭起來了。
外麵伺候地幾位急忙地掀起簾子,走了進去。寶玉自己急的團團轉,嘴邊兒不停地道,
“不是,不是這樣……”
可到底是怎樣呢?他人又小,也說不清楚。迎春一向是個木訥的,這會子隻呆呆地看著哭鬨的三人,明顯的,她也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呢。探春也是與湘雲兄妹一般大的模樣,瞧著湘雲哭了,她自己也是扛不住地哭天抹淚了。
一時地,寶玉自己也是著急了,不知怎麼地,也委屈上了,頓時地,扯開嗓子也哭了。
這哭聲震天地模樣,哪裡還不能驚動前麵的大人呢,眾人都是手一緊,立即地停下了敘談之語,立即地起身,加快了腳步往後麵去,就是一向養尊處優的賈母,也在丫頭們的攙扶下,往外麵去。
史俊偉一瞧見嬸娘進來了,就像是見到救星一般,眼睛裡還含著淚水,可是極為地晶亮,他眼睛又大,倒是像星子一般燦爛。
“嬸娘,登徒子!二哥哥!”
小人兒家說話也不清楚,隻含含糊糊,反反複複地就是這幾個詞,湘雲更甚,乳燕投林一般地紮進楊氏的懷裡,再不抬頭,隻一個勁兒地重複哥哥的話,“二哥哥,登徒子……”
幾個小人兒的話語,卻是讓大人們哭笑不得。當然,更多的是心疼自家孩子的意思。這兩個,可真是從不大哭的,今兒雲丫頭哭的這樣狠,隻怕真是惹著了!
賈母沉著臉道,
“到底都是怎麼伺候的?主子竟是都哭了!”
李氏周氏幾個便有些訕訕地,誰讓她們隻顧著自己受用,也沒大看著主子呢。
“二哥哥怎麼就是登徒子了?俊偉,好孩子可不能說謊話呢,告訴嬸娘,可好?”
因著史俊偉一向地厭煩人家喊他什麼“偉哥兒”,是以,大家都喚他俊偉,這樣才不會讓他生氣。
“二哥哥要吃妹妹嘴上的胭脂,我明明說了,妹妹年紀還小,何曾用什麼胭脂了,可二哥哥愣說,妹妹身上香,嘴上定是有胭脂的,便舀往上湊,我不服,二哥哥就罵我是臭男人!嬸娘,我不臭!”
說到最後一句,竟更是怒了三分,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臭,使勁兒地嗅了嗅,道,
“香。”
聽的大家更是哭笑不得了,正巧兒,寶玉這會子也在王夫人的懷裡探出頭來,道,
“你不是臭男人,我說的是那些,哎呀,說不清楚!”
史俊偉也是很認真地點頭,
“對,我才不臭呢!我日後是頂天立地地大男人,才不臭!要和叔叔那般,做個大將軍才威風呢!二哥哥你呢?”
聽著史俊偉話語中對丈夫的推崇,楊氏心下滿意,兩個孩子又和好了,也沒什麼大事兒,大家自然就揭過了這事兒,隻等著寶玉的回話,雖是童言稚語,可也顯得最為真性情,不是嗎?
寶玉皺著眉頭,半晌兒之後,才道,
“依著我的性子,成日裡和姐姐妹妹地待在一起,便成了!隻是如今,大姐姐去了那見不得人之處,日後再是見不著她了。”
情緒複又低落下來了。史俊偉聞言,急忙地問道,
“見不得人之處?那是哪裡呢?”
眾人一聽,這還了得呢,急忙地將他們抱開了去。正巧兒地,婆子稟報說,酒席已得了,請太太奶奶們入席呢。
大家對於寶玉剛剛的話語便是不提了,隻是心下腹誹,一個才三四歲的孩子,哪裡能曉得那許多,顯見的是大人教的吧,至於是誰乾的,大家倒是不便探究了。
王夫人與賈母各自心中都有些猜疑。賈母隻想著,這王氏隻怕是存了怨懟了。
王夫人卻是覺得,賈母這番作為,倒像是自己是個賣女求榮的一般,這決定,明明是老爺與老太太定下來的,隻可憐了她的女兒,金尊玉貴地長大,如今卻是受著那般地苦楚,日後還不定要怎麼著呢?再想想,身子骨兒又弱了幾分地賈珠,更是悲傷了幾分兒。
她的珠兒,活生生的是被老爺逼的啊!若不然,慢慢地讀書習字,過上一兩年,蟾宮折桂,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這隻不過是一件兒小事罷了,隻待日後,對景兒的時候就發作出來。史俊偉本不想招惹寶玉,誰都知道,這賈府的寶貝疙瘩,心肝肉的命根子就是寶玉。
可是這人太讓人憎惡,又想著原著中,湘雲與他若有若無地什麼麒麟啊,愛哥哥的,不由地心中警鈴大作。
這一次見麵就不暢快了,自家妹子,日後自有自己操勞,可輪不上讓彆人說三道四地。
當然,湘雲原著中做過的那些腦殘事兒,護短的哥哥表示,自家妹子,哪裡會那麼愚蠢呢。
湘雲人小力弱,又哭了一場,便伏在楊氏懷裡睡著了。楊氏立即地就打發人將她好生地放在暖閣裡,又打發了丫鬟婆子們好好兒地照看著,這才跟著眾人去了前麵,吃酒席去了。
史俊偉很是不放心妹妹,便打發了自己身邊兒的丫頭不時地去瞧瞧,眾人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這孩子心性兒不錯。
才一歲多的孩子,本身精力也是有限的,很快地,他自己也困倦不已,想長輩們道惱兒之後,便任由奶娘抱著,睡了過去。
賈母笑著讚道,
“哥兒姐兒都是知禮懂事的,瞧著也是知道疼人的,你可算是有福了,日後他們出息了,還不好好兒地孝敬你這做嬸娘的?”
楊氏聞言,自是欣喜,不管如何呢,這位姑媽算是認可了自己,即便這日來做客都是彼此間的熟識的親戚,可自己也是半點兒不吃虧的,這賢良的名聲自然是會傳出去的。不為彆的,隻為了英哥兒、汀姐兒幾個的親事,那也隻有好的,沒有壞的,
思緒轉的到快,隻是嘴上卻是仍舊謙虛,道,
“哪裡就值當姑媽這樣說了呢?我也不求彆的,隻為著我的一顆心罷了。”
眾人聞言,便紛紛稱是。不管為著什麼呢,這一場宴請,倒真是賓至如歸,人人都滿意的緊。
等史俊偉睡醒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家了。周嬤嬤正在仔細地打聽第一次去賈府的經曆呢,瞧著小主子醒了,她立即地丟下那幾位婆子,倒了蜜水,遞到了史俊偉嘴邊兒。
就著周嬤嬤的手,喝了兩口,潤潤有些乾啞的嗓子後,他便搖搖頭。今兒在賈府的那一場哭,還真是將自己的嗓子哭壞了,這會子正想開口說話呢,就覺得乾噎噎地疼。
瞧著他皺著眉頭,周嬤嬤頓時心疼起來,剛想出聲兒問這是怎麼了呢,就瞧著史俊偉指著自己的嗓子。她便是立即地知道了緣由,對於賈府的那位哥兒,下意識地就印象不好了。自家哥兒她可清楚,從不會撒潑哭鬨,乾那些個無禮的事兒,如今成這副模樣了,定是那位寶哥兒招的。
她便想著,立即地去請個太醫來,可不想,楊氏今兒才得了賈母以及眾人的讚,正在興頭上呢,自然精心,熬了上好的枇杷膏送了過來,說是進上的東西,好容易得了,給大爺姑娘留著潤嗓子。
周嬤嬤聽了,自是感激不儘,這楊氏雖有邀名之嫌,可自家兩位小主子是真得了實惠,這就足夠了。
楊氏其實也算是個厚道的了,立即地,這保齡侯府的人人都知道太太慈和,對著大爺大姑娘好的緊呢。
楊氏聽了嬤嬤們的稟報,心下滿意不已。可是對於周嬤嬤能掌控這許多的人脈,她還是有些不爽地,隻是暫且裝作不知罷了。好歹地,這大哥大嫂死了才一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