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替自己找了理由之後,便理直氣壯起來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了,賈敬倒也懶得戳穿他,不再說話了。
賈赦回府之後,便關注起了自家二閨女的起居,邢夫人的那點兒小手段自然暴露無疑。
賈赦如今正在興頭上,得知彆人怠慢了自己的閨女,雖然不過是個庶女,可哪裡能忍呢?
刑氏本就害怕丈夫,看著他大發雷霆,更加地怕了,可肚子裡也咒罵著告密之人。
若是讓她查出來,非要皮拔了不可。
迎春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關注很是有幾分戰戰兢兢之態,不過賈赦也就是三天的興頭,過了這陣子之後,便恢複了原狀。
即便是已經死心了的迎春,在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地有些失落。
不過賈赦的這次興頭倒也不是沒有用,迎春每月的那二兩銀子的月錢便回到了自己手上,她平日裡也沒有什麼花銷的地方,倒也能攢幾個小私房。
不過迎春還是在司棋等人的攛掇下,替自家父親製了全套的衣衫,鞋襪,找了個日子,紅著臉,送給了賈赦,算是孝敬之意。
賈赦倒是第一次收到女兒的孝敬,極為地詫異,不過瞧著迎春一副小女兒之態,可麵上也有渴望之意。也不知怎麼地,竟是讓賈赦有那麼點子的愧疚。
於是,接下來的事兒便讓府上從上到下,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之態。老爺也太可怕了!
賈赦誇讚了迎春之後,便是一長溜地好東西賞了過去。直接地將自己女兒的屋子裝飾都換了。聽著刑氏嘴上酸了幾聲兒,賈赦還將刑氏訓斥了一番,說她沒有慈母之心。
倒是讓刑氏氣惱的同時也打消了去二姑娘房裡淘換東西的打算。這之後,賈赦便三不五時地淘換些女兒家的東西送給迎春。
迎春從之前的震驚到現在的淡然接受,不過對於老爺,那可真是孝順極了。
賈赦便時常地在賈珍這裡顯擺一二,瞧瞧這衣衫,瞧瞧這荷包,都是我閨女製的。讓賈珍覺得牙酸的同時倒也有那麼點子羨慕。
沒有閨女,可是他有妹子啊,雖說妹子年紀還小,做衣衫啥的不現實,可是這荷包啊,腰帶的總能縫吧?
惜春雖然麵上一副不耐煩之態,不過還是耐著性子替自家哥哥做了幾樣針黹,自然地,這吃味兒的人就又加了一個。
賈敬覺得自己對女兒更加地上心,怎麼能沒有自己的呢?
惜春對於自家父親的這副樣子也不過是翻翻白眼兒,不過賈敬生辰的時候,惜春還是讓人捧出了全套的道袍。實在是讓賈敬喜出望外。
這些事兒也不過是些小節而已,花了快兩年的光景,東西二府終於將自己的國庫欠銀都還上了。
雖然他們自己覺得十分地小心翼翼了,不過在旁人的眼中,這兩府都是財大氣粗的主兒。
不過賈珍還是將府裡的好多產業都變賣了,尤其是明麵上的那些打眼的都處理了。
做出了這樣一副變賣家產還債的樣子,倒也算是讓皇帝心下滿意了不少。
皇帝的賞賜倒也算是讓賈府滿意,這爵位,自然就升了升,之前東府是三等將軍,現在麼,則是候了。
雖然不是國公,可賈珍父子都極為地滿足了。至於賈赦那邊兒,自然也是升為了侯爺。
雖說沒有恢複祖上的榮光,不過兩人都是滿意的很了。就是一向挑剔的賈敬,也是滿意了。
不過現在的吃虧,日後就是要占便宜啊。賈珍隻要想著過些日子,皇帝抄家之後,那麼那些抄來的鋪子,嘿嘿,自己能積攢多少的東西呢。
就是妹子的嫁妝,這一次也能湊足了。
可惜,這麼順水順風的日子沒兩日,就聽到了賈政那裡要將元春送給北靜王當妾的消息。
實在是想不明白,老太太是個甚麼心思。賈珍便去了賈赦那裡,二人相攜去了賈政府上。
賈母對於二人一起前來倒是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地就鎮定下來了。
聽了賈珍之言後,賈母才斟酌著將自己的打算說了,依著她的念頭,倒也不完全算是攀龍附鳳,實在是因為元春年紀大了,去彆人家做填房繼室的,她還真是有些不忍心。
進了王府,不管怎麼著,這是有規矩的地方,日後元春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賈珍聽了就知道是借口,王府那是有規矩的地方?這不是笑話嗎?
北靜王雖然素有賢名,也沒有其他的名聲傳出來,可是府上的姬妾何曾少了?
若是元春一進府就能占據個側妃的位置,倒是能讓人放心些子,可是去做個普通的姬妾,那賈府的臉麵可真是丟儘了。
後麵的幾個丫頭,隻怕也不好說親了。
“大姑娘呢?我能和大姑娘說會子話麼?”
雖然這兄妹之間見麵並不是很合時宜,可是賈珍忍不住地想要探究一番元春,便提出了這個要求。
賈母曉得族長之責,也知道若是他不同意,兩下裡就算是撕破了臉麵,隻怕元春也進步了王府。
現在,看著這個侄孫兒是個性子溫和的,可是像較於之前,實在是變了許多。尤其是賈敬回京之後,賈母心裡更加地沒底,手上許多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瞧著賈母點頭,立即地就有丫頭去了元春的院子裡傳話去了。元春自己也覺得詫異的很。不過她現在已經淡定習慣了,帶著已經是嬤嬤身份的抱琴,主仆倆動作不緊不慢地前往祖母的院子。
等問安之後,聽說是大堂兄要見自己,元春這是鎮定的很,跟著鴛鴦去了旁邊地側廳。
元春到的時候,賈珍正在研究茶盞上的花紋,他到這個世上之後,發現這些精巧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許是他研究的過於專注,是以元春也並沒有出聲擾他,半晌兒之後,賈珍放下了茶盞之後,就看著元春已經站在那兒了。
“大妹妹來了。”
賈珍帶著幾分訕訕然,將手中的茶盞兒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招呼元春。
元春帶著恬靜的笑容,默默地對著賈珍行禮。兩人廝見過之後,元春便挑了下首的一張軟椅坐了。
等著丫頭換了新茶之後,兩人便是一片地沉默。賈珍端著茶杯,沉吟了半晌之後,然後轉過頭,看著無悲無喜地元春,問道,
“大妹妹這一輩子,可有什麼打算麼?”
“並沒有,聽家裡的安排罷。”
元春似乎有片刻的驚訝,不過很快就回神了,帶著微笑,對著賈珍道。
“進王府,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兒,我覺得大妹妹這般通透的性子,定是能看明白的。”
“好不好的,也不大要緊。也不過是個籠子罷了,也不過是從一個籠子裡進到另一個籠子裡,並沒有什麼差彆。”
聽著這話,無端地就讓賈珍覺得有些心酸。不過他現在倒是能裝的很,並沒有什麼失態的地方。
“是呀,我們都是籠中人,可也要挑一個舒服的籠子住著,讓自己舒心才是最為重要的,不是嗎?”
“舒心嗎?我以為我這一輩子,最為難求的便是舒心二字了。大哥哥到底要勸妹妹什麼呢?”
元春自己也帶著幾分疑惑地問道。賈珍和她以為的非常地不同。這麼些年沒見,這位堂兄的改變還真是巨大。
“是呀,我也有些糊塗了,不知道自己該說些甚麼了。之前沒見到你的時候我想著,讓你打消進王府的念頭就好了,可是現在,我自己也糊塗了。”
賈珍頓了頓,繼續說道,
“大妹妹,你可有甚麼心願麼?不管是什麼,在我的能力之內,都幫你達成,你想想,想好了打發人告訴我一聲兒,不管是想嫁人還是其他什麼的,都是可以的。”
“大哥哥為何不讓我進王府呢?不管如何,我一個老姑娘了,除了進王府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去處了?再要麼,就是絞了頭發,去做姑子了。”
“這是什麼話,你才二十五,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如何能生出這般糊塗心思呢?”
“二十五麼?我總覺得自己已經老了。當初家裡將我送進那地方,我曾經也想著要努力一把,替家族前途出一把子力,可誰知,到頭來,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十幾年的光陰,最後成了一個笑話……”
“你一個女兒家,家族的前途如何能放在你一個閨閣女兒身上,也實在是太過苛求了些。你彆再胡思亂想了,日後,日後不管是想要如何,都有大哥哥在。我先走了,妹妹想好了之後,就打發人告訴我!”
賈珍最後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元春看著賈珍的背影,微微一笑,這個大堂兄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
不過對於賈珍的提議,她還真是有那麼幾分地心動,不是其他,就是想著自己是不是能衝動一回,再不理會這些爛事兒,帶著人出遊一番,這天下之大,總有自己的立足之處的罷?
元春這樣想著,便是更加地心動了。可是想到祖母之言,還是搖頭,自己也有奢望了麼?
回到了自己院子之後,元春打開了從佛堂裡拿過來的佛經,默默地誦讀了起來。
等元春平複心緒之後,就聽人說,大伯和堂兄已經走了。
這一次二房之行,算是無功而返。賈珍雖然是族長,可一向都不是愛攬事兒的性子。賈母之言,倒也在理,元春在家,下麵的就不好議親,又能如何呢?
這樣的歸宿,對於元春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賈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讓賈赦賈珍兩個無語的很,最後便默認了此事。
過了三五日之後,一頂青布小轎從二房的後門,抬著元春,去了未知的王府……
賈珍手裡拿著元春送來的信箋,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元春的心中隻是拜托他在二房沒落之時,能幫襯一把是一把,再無他求。
賈珍也不知道自己該心酸還是該如何,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當然,對於自己這般地虛偽也有些懊惱和自責,自己其實明明還有更好的法子的,隻是懶怠去背負這些責任罷了。
可是一個女孩子的後半生,就這般了……
不過賈珍的自責也就兩三日的功夫罷了,元春的事兒了了之後,迎春很快也就定親了。許給了賈璉的上司家,韓侍郎府上。嫡次媳娶個嫁妝豐厚又性子柔弱的,實在是讓韓家大喜。
他們家的二小子才剛過了秋闈,也算是學業有成。娶親成家倒正也是時候了,兩家很快地就商定好了成親的日子,剩下的這些日子,西府正忙著給迎春備嫁呢。
這姑娘家的嫁妝,按理來說,是從小就準備的,可是迎春是庶女,與嫡母不親,就是兄嫂,也並不管她。是以,到了現在,倒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況。
好在大房就這麼一個女兒,賈赦又起興頭上,覺得自己才剛剛地享了幾天閨女的孝順,就要送去彆人家了,真是看著哪兒都不順眼的很。
迎春的嫁妝,也是他親自打理的,實在是放心不下刑氏,依著她貪財的性子,隻怕是什麼都弄不好。
王熙鳳雖然現在已經出了佛堂,可是內外的事兒依舊沒她的份兒,就算她想要賣弄一二,可也要有機會。
賈赦雖然礙於王子騰,沒有讓兒子休妻,可是壓根兒就沒有讓王熙鳳管家的意思。
就是刑氏,也不過是個麵上的擺設罷了,西府的家,是由著奴才管事們處理的。小事兒自然地有管家處理,大事兒就是賈赦自己上手了。
看著老爺流水般地花錢,王熙鳳心裡就很不得勁兒,可是現在的賈璉可不是以前的那個耳根子軟的了。
她才出口抱怨了一句,賈璉就摔了筷子,走人了,王熙鳳看著他的背影,麵色僵的很,回頭之後,看到大著肚子的平兒,更加地堵心了。
為了挽回賈璉,她將平兒從通房提成了妾室,很快地,平兒就有了身孕。看著二爺興致頗高地準備著,準備那的,王熙鳳自己手上的那些動作便停下了。
再者,平兒一向是自己的心腹,就算是生下了庶子,那麼抱到自己身邊兒養著,還不是一樣?
平兒自打有了身子之後,比往日裡更加地謙恭,對著王熙鳳這個主子,簡直就比伺候二爺更加地儘心儘力。自家主子的脾氣她還能不知道了。
不過轉眼,王熙鳳就想通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打發人去請太醫了。
估摸著,自己隻怕是有了。她就不相信了,有了嫡子,二爺還會心疼那些狐媚子生的了。
主仆倆離心成這樣,實在是讓人覺得心驚不已。可世情如此,誰又能免俗呢?
元春在王府的日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地好過,當然了,這也有她的手段,娘家的勢力,王爺的冷落有關。夜深人靜之時,元春自己也曾經後悔,若是聽了堂兄之言,自己現在的日子是不是更加地舒心些呢?
可惜,後悔也已經晚了,不管如何,現在王爺還沒有兒子,要是自己的肚子爭氣,生個兒子出來,那麼另一個側妃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這樣想著,她又有些振奮了。
迎春的嫁妝也實在是豐厚的很,她是長房唯一的女兒,也沒有什麼對比的,賈赦因為愧疚也好,因為唯一的一個女兒也罷,總之,為女兒準備了九十六抬的嫁妝。
大到拔步床,小倒馬桶,零零總總地,實在是不少。而且都是好東西,就是身為長兄的賈璉,都忍不住地有些嫉妒了。不過想著和韓家聯姻之後,自己的前途一片大好,便淡了幾分。
不過更讓賈璉高興的是,妻子王熙鳳終於懷孕了。兩人成親五載,隻有一個大姐兒,實在是遺憾的很,現在倒是好了。
尤其是妾室也有五個月的身子了,這一下,就是兩個孩子了,就是一向不喜鳳姐兒的賈赦,都忍不住地賞了幾回。
樂嗬嗬地賈赦將自己一向珍視的胡子都撚掉了幾根,可見他有多高興了。
賈赦這般高興,督促著自家兒子要好生地陪著媳婦兒,省的她心情抑鬱了,對孩子不好。
賈璉實在是納罕的很,可是隻要想著兒子,這樣也就能理解自家老爹之意了。
迎春的婚期是明年的三月初六,半年的時間倒也足夠了。
量尺寸,打家俱,也有相看姑爺身邊兒的丫頭之意,韓家的規矩似乎還算不錯,韓子熙並沒有房裡人。這也讓賈赦很是滿意,他聽了賈珍之言,花了功夫,替自家閨女找了個宮嬤嬤放在了迎春身邊兒,迎春的性子綿軟,有這麼一個懂規矩的,有手段的在她身邊,倒是讓人放心不少。
想著女婿是讀書人,賈赦便又去搜羅了一通的書房四寶,各種地書籍,通通地塞到了嫁妝中,雖然魯莽,倒也讓人覺得是一片慈父之心。
這裡忙忙亂亂一通之後,林家那裡也定下了黛玉的婚事。出乎意料,竟然是皇後賜婚。
實在是讓眾人詫異的很,不過人選倒是不咋地,雖說男方的身份貴重,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孤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