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桃便和哥哥一起喝了棒子麵粥,粥熬得稠,裡麵還有軟糯香甜的白薯,喝了一碗後,肚子裡都熱乎乎的。
青桐問起來烏桃上學的事,烏桃都說了,又說要撿滑石來練習寫字。
青桐想了想:“我們單位可能有石板,我找幾塊來,回頭周末的時候我們去鐵路上撿滑石,鐵路上的滑石好。”
烏桃一聽,挺高興的,平時撿煤核是能撿到,但是都很零碎了,比花生米還小,甚至有的隻是石頭上稍微沾一點,偶爾運煤的卡車進來胡同,翻鬥倒煤的時候也能撿到,但是挺難的,再說這種運煤卡車也就是入秋時候來,至少今年不能指望了。
所以如果能在鐵路撿到,那最好不過了。
兩個人商量好了,烏桃高興起來,青桐又打了一個哈欠,準備去補覺了。
烏桃將搪瓷飯盒放在書包裡,小心地用籠布包起來,之後才把課本文具放進去,這才背著書包去上學。
不同於頭一天上學,這天她走起路來昂首挺胸的,她感覺自己真正是一個小學生了。
將來會成為一個有文化的人。
到了學校的時候,竟然還算早的,不少同學也就是剛進校門,烏桃也跟著大家進去,誰知沿著青磚牆進去,到了月牙門處,就被幾個人肩膀上帶了紅杠杠的攔下了,竟然是檢查衛生的。
烏桃有些懵,不過還是按照他們說的伸出手來。
烏桃一伸出手,其中一個女同學便大聲說:“手臟成這樣,衛生不過關!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
說著,就要在小本本記下來。
烏桃一下子慌了,她辯解說:“我來學校前洗過的,挺乾淨的啊,我還用了胰子。”
女同學撇嘴:“臟成這樣,還用胰子?你讓人看看,你這手能過關嗎?”
這時候正是大家進校門的時候,各年級同學都有,大家都好奇地圍觀,現在聽到女同學這麼說,全都看向烏桃的書。
這麼一看,大家也是吃驚。
烏桃的手和大家的很不一樣,手指皴了,指頭那裡還有裂痕,隱隱露出裡麵的紅血口來。
大冬天的,其實其它孩子也有皴手裂手的,但是沒她這麼嚴重,裂口旁邊簡直是發黑,乍看到能嚇一跳。
被這麼多人圍觀,烏桃感到手指刺痛,不過她還是認真地道:“我的手皴了,不過真不臟,這些地方我都認真用胰子洗了,也衝過了,我的手本來就是這樣顏色。”
說到“本來就是這顏色”的時候,烏桃想起以前,印象中她的手也曾經白淨乾淨過吧,隻是天天要撿煤核,用手去撚還帶著燙的爐灰,見到黑煤核高興得要命,就這麼一天一天的,再怎麼洗,手也就這樣了。
但是她辯解了,大家顯然還是不信,都好奇地盯著她的手。
女同學皺眉,仔細打量著烏桃的手,猶豫著要不要給她記錄下來扣分,這時候,就聽一個聲音說:“給她這個手絹。”
烏桃聽著這聲音甜甜的,看過去,一看倒是呆了,竟然是王亞湘。
王亞湘掏出來一塊手絹,直接塞到了烏桃手裡,溫聲說:“你好好擦擦吧,擦擦就乾淨了。”
烏桃有些茫然地看著王亞湘,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接過來,她知道這是王亞湘的好意,但她的手不臟,真得不臟,這都是陳年舊痕,怎麼擦都擦不乾淨的啊!
這時候,孟士萱卻突然冒出來了:“你們真是少見多怪了,她的手皴了,皴了就這樣,不信你們問問大夫去,等皴的裂口好了,肯定就好了。”
說著,一把接過來那手絹,直接還給了王亞湘:“好意領了,不過您自個兒留著吧!人家根本不用擦,不臟,擦什麼擦啊!”
之後拽著烏桃就往裡走。
女同學見了,忙喊:“喂,什麼意思,還沒登記呢,跑什麼跑?”
孟士萱不搭理她,直接對旁邊的男生喊:“這是新來的同學,不就皴了手嘛,你們少先隊乾什麼呢,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女同學跳腳要追,那個男生卻已經攔住她:“算了,這是我們班的。”
一邊往教室走,孟士萱一邊給烏桃介紹:“他們都是少先隊的,那個女的叫聶正芳,是衛生委員,那個男的就是咱們班的班長,也是少先隊的,那個聶正芳拿著雞毛當令箭欺負你,他是咱們班的班長,竟然還真由著他?可真不夠意思!”
孟士萱很是不屑。
烏桃:“那個男生就是我們班的班長啊?”
孟士萱:“嗯,是,他爸搖煤球的,不過他學習挺好的,也不像有的男生出去瞎鬨騰,反正各方麵挺優秀的,不過就是脾氣太好了,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的,一個聶正芳都能鎮住他!”
烏桃心裡一動。
她想起剛才那個男生的樣子,忍不住問:“他叫什麼名字啊?”
孟士萱:“李鏡元啊,他叫李鏡元,據說他爸不識字,但是他爸崇拜文化人,特意花了錢找人給他取的名字呢!”
說到這裡,孟士萱:“也沒覺出他這花了錢的名字有什麼好,不就一名字嘛!”
李鏡元!
烏桃心裡一動。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就是李鏡元。
那天在地安門,一共四個孩子,李鏡元就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