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桑樹(1)(1 / 2)

“繭女是個什麼玩意兒,我還以為你們什麼都不害怕呢。”

瘦高男人說,回答他的是一陣翅膀扇動的窸窸窣窣撲棱聲。

“不是害怕?隻是很煩?”瘦高男人哈了一聲,“我也覺得那些條子很煩,特彆是五星國的條子,一不小心就會造成大麻煩。大家和和氣氣賺錢不好嘛,何必對我這麼嚴防死守。”

他說著起身,走到窗邊,將厚重遮住全部光源的窗簾掀開一角。

熹微晨光落進沒有開燈的昏暗室內,從縫隙裡可以看見蘇虹市迎來了新一天的開始。

破舊老弄堂已經有人搭起早餐攤,穿藍白校服的高中生小姑娘從早餐攤前走來,也不管氣味沾染書本,將塑料袋包裹的豆漿小籠包一起塞進鼓囊囊的書包。

騎著電瓶摩托去上班的人,小心翼翼避過弄堂過道上的行人,和地麵上的坑洞。

汽車行駛帶來的嗡鳴和摩托的喇叭交織,奏響這個城市的蘇醒曲。兩千多萬人像是血管中的細胞一樣,看似緩慢實則快速地流動起來。

瘦高男人的視線卻沒有聚焦在任何一個具體的人身上。

他眼睛裡深棕的虹膜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猶如小點的六邊形,就像昆蟲的複眼一樣。

光線映入成千上萬的六邊形中,將世界組成馬賽克般的不規則圖形,在這組成圖形的數不儘小點中,浮動著隻有他能看見的泛熒光的藍紫色。

在那個背著鼓囊囊書包,快步走向弄堂口的高中生姑娘臉頰上。

在對麵早餐攤攤主重新蓋上的,冒蒸汽的蒸籠籠蓋上。

在一輛白色小麵包駛進弄堂,輪胎壓過地麵水坑,水坑濺出的汙水中。

粉末狀的鱗卵,四處滋生。

瘦高男人將窗戶也打開一道小縫,從閉塞轉為流動的空氣,帶出屋內縈繞不散的藍紫色霧氣,向四麵八方擴散。

而房間一角,有一隻死掉的貓。

殺害貓的人將貓分屍,貓屍流出汙濁的血形成好幾隻蠶蟲似的的東西。

這幾隻東西正在結繭,更有一隻破繭而出,變態成人臉大的飛蛾,倒掛在房間天花板一角,不斷震動翅膀,像抖落鱗粉一樣,抖落藍紫色的鱗卵。

在這座運轉精細猶如人體的大都市裡,常人看不見的藍紫色鱗卵,會擴散如同入侵人體的病毒。

尚未孵化的鱗卵是半生半死間的存在,既不屬於這一邊,也不屬於那一邊。在規則穩固地球宇宙中成長的文明,沒有觀測這曖昧邊界的手段,隻能在鱗卵鑽入生物大腦時,檢查到病人大腦炎症。

等病人死亡,鮮血化膿,蛾母的子嗣從大腦遊入膿血,與膿血融為一體,孵化成新蠶。

新蠶驅使死人變作的喪屍,獵食生長,築巢結繭化蛾,飛蛾再擴散鱗粉,製造新的喪屍。

而負責解決入侵病毒的緝毒警,甚至全蘇虹市的公安人員……

“會比這座城市先癱瘓吧。”瘦高男人,秘密偷渡進入五星國的毒梟曲安龍,想起前天抓到的那個臥底警察,嗬嗬一聲,“一群蠢貨,聽說他們還搞丟了一隻狗,那可不關我的事,我隻想隨便搞搞他們的實驗室,沒想到條子自己太沒用。”

說出這種話,很明顯他掌握著蘇虹市公安內部流傳的消息。

蛾翼撲棱的聲音仿佛附和著他,曲安龍側耳傾聽片刻,皺眉。

“最早上午就會爆發嗎……走了走了,乾嘛留在這裡打喪屍。”

曲安龍沒有關上窗戶那道縫,隻放下了窗簾。他提起早就準備好的行李,推開門。

聽到他這邊的動靜,相鄰的幾間屋子裡,走出五六個人,背著各自的行李。

有兩個自覺去開車進來,剩下幾個隱隱簇擁著曲安龍,遮擋可能會有的窺視。

幾分鐘後,這群人上了兩輛車,開出弄堂,駛向蘇虹市南邊的一個小漁村,打算從這裡搭乘黑船返回三色白星國。

不過,今日蘇虹市內的車流,向前的速度尤其緩慢。

他們小心翼翼抵達市郊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

曲安龍一路在和花旗國那邊的手下聯絡,好在兩邊同步掀起喪屍狂潮,然後再全球多點開花。

這樣一來,就能讓花旗國和五星國為根本沒有的病毒起源,耗費不必要的精力,互扣屎盆子之下惡化的關係,也使得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兩個國家難以達成合作。

然後其他國家不得不選擇一個國家站邊,好獲得支援。

地球人根本不會因為麵對強大的敵人站在一起,說不定喪屍沒打完,先第三次世界大戰了。

有上一次疫情做示範,就是傻子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曲安龍不覺得自己是唯一受到無名感召的人,此刻地球上恐怕有許多勢力在蠢蠢欲動,他不占什麼優勢。

必須成為最快掀起戰火,製造最多死亡的那個人。

隻有製造最多死亡的那個人,才有可能被那偉大存在選中,與祂融為一體,成為祂的牙齒,被祂用以去啃噬,去征戰,去毀滅下一個世界。

去下一個世界,而不是隨這個世界毀滅。

就像現在,偉大存在派來協助他的蛾母,就在上個世界製造了數不儘的死亡和痛苦,從而擢升成偉大存在的化身之一。

飛蛾撲棱翅膀的聲音縈繞曲安龍耳邊,祂在催促,催促更多的死亡和更多的痛苦。

差不多也到時間了,曲安龍望向地平線,已經能看到小漁村和暑日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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