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稚嫩的聲音,用和稚嫩不符的冷淡,對勒壹說:
“……不生不死,埋銀之蛹。”
誰在說話?繭女?
未等勒壹驚訝,水銀之血這個技能的使用方法,就如剛才那些訊息一樣,浮現在他心頭。
現在不是探究繭女是否還有意識的時候,青年勉強理解了雜亂湧來的訊息,下一秒訊息散去,手臂被啃噬帶來的劇痛就襲上他的神經。
#¥%@&&⊙!!!
勒壹感覺自己想罵的臟話都崩成了亂碼,繭女眼圈也泛紅盈出淚花。
淚水沿著她臉頰滑下,在她眼瞼下方留下一道銀色的淚痕。
好痛,但比手臂的疼痛,更叫勒壹痛苦的,是襲自心靈,莫名生出的巨大悲痛。
這副借來的幼小身軀,心臟宛若被匕首插入般絞痛。如果在這裡的是勒壹本體,大概就要痛得腿軟站不起來了。
但繭女借出的不隻有力量,還有她的意誌力。
勒壹咬牙揮手。彎下腰來才能咬住他的喪屍,牙齒死死釘進繭女手臂的肌肉裡,勒壹往後拉了一下,沒能掙脫,便乾脆反手抓住喪屍肩頭的衣服,用力往邊上一掀。
咚。
人高馬大的喪屍直接掀飛,背部摔在一邊的地上。
就這樣,它牙依然死死咬住繭女的手臂,哪怕勒壹半途就鬆了手。
龜裂皮膚下滲出的水銀之血,緩慢流進它血紅的嘴中。
“艸?”
看到這一幕的老吳瞪圓眼睛。
井星凱則完全驚呆了。
這小女孩到底是人,還是體內蘊藏內燃機的鋼鐵機器?
腰痛緩解的年輕警察十分虛弱,隻是呆愣一瞬,就給小女孩鑽了出去。
而他轉頭一看,血壓飆升,小女孩一隻手臂還給喪屍咬著,人竟然像是沒半點知覺一樣,直接爬到了喪屍身上。
要不是訓練有素,井星凱現在怕是會捂著胸口喊著救心丸倒下去,一時間情緒亂七八糟澆下,他都沒發現,自己因為發燒而渾噩的意識,變得清醒了許多,仿佛那些在他體內繁殖的病毒正在迅速死亡。
更沒注意到,小女孩傷口滑落的水銀之血,滴在了他後頸
而憑借體重直接將一米七八高的喪屍壓製住,勒壹空著的右手在傷口上一抹,沾染銀血的指尖,直接按進喪屍的眼眶。
水銀之血。
荒境人抵抗蛾母麾下亡靈大軍的前期,發現膿血蠶蟲不怕水不怕火,但接觸水銀後會感到不適。
活人接觸水銀這種重金屬同樣會中毒,可水銀已經是他們唯一發現的蛾母子嗣弱點。
於是,活人們抱著自己死了也不讓蛾母好過的心態,遍山遍野灑下水銀。
他們不知道,有一隻可稱為蛾母女兒的天蠶種,她結的繭原本掛在桑樹上,但蛾母墮落成蠕蟲化身,從棲息的山穀中爬出以致整個天蠶鄉地動山搖,桑樹和繭中的她,一起滾進大地的裂縫。
蛾母的鱗卵散落荒境千萬大山,飄進了地縫下。而水銀也流入地縫,滲進摔出裂縫的蟲蛹中。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活下來。
水銀和鱗卵在她體內交鋒,她也不曾完全死去。
水銀之血,完全吞噬掉體內鱗卵的繭女獲得了這份力量。
從她體內流出的水銀,不再是僅僅叫蛾母子嗣感到不適的水銀,而是專門針對蛾母子嗣的毒藥。
現在,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的眾人,怔愣間看到,倒下來也不住啃咬小女孩手臂的喪屍井星旋,他皮膚毛孔中,不斷滲出黑紅的膿血。
膿血像是《幽靈公主》中,纏繞邪神身周的怨念,蠕動淌落在醫院乳白的地磚上,腐蝕出一片臟汙。
更叫人難以相信的,是膿血在蠕動中變成一條條長蟲,並向著電梯前眾人昂起頭。
暈乎乎的井星凱站起來,抓緊拖把。
完了,他想,這東西怎麼打。
坐在喪屍井星旋胸口的白裙小女孩,就在這個時候抬起手。
人類看不見的小天使,飛起來貼在勒壹臉頰上,呢喃媽媽。她散成無數的光點,又或者這些光點就是她。
而喪屍井星旋啃噬中飲進去的水銀之血,完成了驅逐膿血蠶蟲的使命,受到意念力的驅使,從它皮膚毛孔一顆顆滲出,懸浮飛起,在繭女的手心融合成一個龍眼大小的渾圓水銀球。
繭女將水銀球握在手裡,握緊,又鬆開。
龍眼大小,球麵光亮如鏡的水銀球,倏然散做成百上千水銀珠,向四麵八方迸射去!
蜿蜒爬向電梯前眾人的膿血蠶蟲們甚至發不出什麼慘叫,觸及第一枚水銀珠的時候就控製不住地扭動抽搐,密密麻麻的水銀珠將它們射成蜂窩,幾秒後它們失去蠶蟲的形狀,與水銀交融,融化成一灘普通的暗紅血跡。
老吳駕住的那隻喪屍也給水銀珠射中,就在老吳眼前,水銀珠滲入喪屍皮膚如滲入海綿,隻是片刻,它渾身同樣開始流出黑紅膿血。
但老吳都來不及為這顯而易見的超能力驚訝,他後退幾步,確認他對付的這隻喪屍站在原地不動了,才抬起頭,看向天花板。
成千上萬的水銀珠並不是隻射向了膿血蠶蟲和喪屍,這顯而易見的範圍攻擊,隻避開了電梯門廳內的活人,除此之外,地麵牆壁,電梯門天花板,全都在水銀珠掃射範圍內。
但那裡,什麼都沒有啊?
老吳以戰士的直覺感到不對。
下一秒,他似乎聽到了慘叫般的吱吱吱吱聲,從牆上發出,從天花板上落下。
依然什麼都沒看見,剛剛退燒的大漢寒毛直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此地僅有勒壹能看見的視野裡,天花板上,牆壁上,人臉大的藍紫飛蛾,成片吱吱慘叫往下掉。
它們翅膀上,身上,水銀珠射中的地方,蔓延開石灰般的蒼白。全白後摔在地上,燃燒般變成灰燼。
死前的掙紮,讓它們抖落更多鱗粉。
水銀珠在這個時候散成肉眼看不清的大小,懸浮在空氣中,過濾掉這些本質是蟲卵的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