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一夜終於過去。
井星凱幾乎是飄進了消毒間,他累得邁不動腿,但還得牽著他已經死去的孿生弟弟。
這形容好似什麼驚悚片的開頭,如今卻是一種紀實文學。一夜過去,暫定為“8·21蘇醫異種寄生蟲爆發事件”這個名字的喪屍爆發事件,已確定死亡五十六人,受傷一百零三人,失蹤十八人。
而已確認死亡的五十六人裡,隻有一個和井星凱的弟弟井星旋一樣,體內的異種寄生蟲成功取出,從見人就咬的強攻擊性喪屍,變成了無攻擊性的隻會發呆,沒人理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盆栽喪屍。
它們心臟停跳,血液滯流,呼吸停止,受傷無法愈合,但同時又力大無窮,行動敏捷,還會爬樓梯。
說喪屍不會爬樓梯,躲高處就能避開喪屍的,是哪部作品來著。
算了,總而言之,像井星旋這樣的盆栽喪屍,絕對不能算活著。
但這樣算是死了嗎?
井星凱不想深入思考。
然後他給幾樣奇怪的東西砸在頭上。
井星凱條件反射接住這幾樣從他頭上滑落的花花綠綠小玩意兒,抬頭一看,看到滿眼血絲的市總局刑偵大隊副隊長,同時也是他們緝毒處處長的郜海信,郜處,站在那兒。
郜處是個四十好幾的中年男人,身材保持不錯,沒有五星國中年男人常見的啤酒肚,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絕非坐辦公室的文職人員能擁有。
這是井星凱井星旋兩兄弟的直係領導了,當初也是他將兩兄弟從分局調進了總局。
這兩兄弟一個擅長認臉,一個擅長變臉。認臉的那個眼睛比智能人臉識彆電腦還靈幾分,能在車站洶湧的人流裡,一眼確認百米外微整容又化了妝的通緝犯;變臉的那個更厲害了,男女老少沒有裝不像的,除了他哥外沒人能認出變裝後的他。
這樣的本事,做普通的刑偵也大有前途,沒必要成為更危險的緝毒警。
但年輕人意氣風發,願意為祖國貢獻青春。
如今郜海信看著這兩兄弟,什麼話都講不出來。
兩活人一死人,這麼在消毒通道前沉默站了一會兒,最終是年長的發出歎息。
“……我該怎麼跟你倆的父母交代。”
“說,”井星凱努力拉扯嘴角向上,“至少人還在?”
郜處看井星凱身邊全無意識的井星旋。
這也能算人還在?
他再度沉默片刻,還是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一下他丟給井星凱的東西,說:“給你弟弟戴上這些。”
井星凱低頭一看,發現一雙廚房用塑膠手套,一隻手銬,和一隻……一隻……一隻……
遍布挑逗圖案的包裝盒都沒拆,這是一隻情趣口塞。
井星凱:“???”
他抬頭看郜處,中年男人尷尬地彆過頭,口裡解釋:“雖然昨晚小旋成功驅蟲後沒有再表現出強攻擊性,那位‘小朋友’也表示,驅蟲後喪屍沒有危險,但這不是她說就立刻相信的,你也明白咱們這個內部流程。為避免引起恐慌,必須限製小旋的一些行動,防止他突然咬人……”
“沒事,”井星凱打斷他,“郜處,我明白的。”
情趣口塞的確尷尬,但井星凱總不能去外麵綠化帶砍一截竹子綁他弟弟嘴裡,那樣未免太像紅圓國那本熱門漫畫了。
他給井星旋戴好防止它指甲抓傷彆人的塑膠手套,控製行動的手銬,和口塞。然後抬頭問:“接下來……”
“彆緊張,給小旋做個檢查,不會傷害他。”
郜處說,帶兩兄弟走進一個房間。
他們其實還沒離開蘇醫附一的院區,這家醫院占地極廣,分西南兩個院區,內部有多家研究機構。
現在一家研究機構被緊急征用,同樣征調過來的專家正在忙碌。
看到這一行三人,他們立馬迎上來,全然沒有任何恐懼,對著井星旋指指點點。
“這就是零號病人了吧。”
“不算那三隻狗的話沒錯。”
“狗……浙省的毒品研究實驗室昨晚是不是緊急封鎖了?”
“也不知道裡麵什麼情況。”
“咱們隻看自己眼前的事,來開始吧。”
這群人直接將井星旋牽走了,還嫌礙事,要走了手銬鑰匙。
一個胸前掛牌子的女研究員給郜處和井星凱解釋:“請放心,第一步是先做下腦乾反應測試和磁共振,再檢查一下腦電波……能跑會跳沒有腦電波很難理解啊,不行我得去看看現場。呃,家屬在外麵等一會兒就好。”
女研究員一溜煙兒地去追趕同事了,留郜處和井星凱麵麵相覷。
最後他們在走廊上的長椅坐下。
兩天前,井星凱也曾這樣,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等待。
比起兩天前在胸腔中塞滿棉花的茫然恐懼,如今他依舊茫然,卻不再那麼恐懼了。
“郜處。”井星凱突然開口。
正在忙碌回消息的郜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