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女沒有受傷。
受傷的是勒壹。
他是在電梯打開的一瞬間,重新共鳴變身繭女的,但就是那一瞬間,已經足夠埋伏電梯前的喪屍衝進來,撞斷勒壹的手臂。
“忍住,”瑟芮法安說,“因為骨折哭出來的話,即便是蛾母也要發現‘繭女’不對了。”
可是……
真的很痛啊——
如果不是在疼痛襲來前變身繭女,繭女的共鳴又拔高了他的意誌,勒壹覺得他大概會暈倒在晴空塔的電梯裡。
可晴空塔的天空回廊還沒處理。
可天使先生說了還有下一班……
繭女不能停留在這裡,她不僅不能停留,她還要加快動作。
英雄總有無法趕到的時候,但英雄總會竭儘全力去趕到。
現在,勒壹咚地砸在軍車車頂,仰頭與正上方半空中的蛾母對視。
又一次在疼痛中麻木的他,竟然能平靜地確認,蛾母的眼睛不是紅色。
鮮紅如寶石的,是祂蛾翼上,點綴在深藍淺藍裡,或大或小的紅斑。
蛾母頭部兩側突出的一對眼睛,漆黑猶如兩隻光滑的石頭,但上麵沒有花紋。
勒壹想起繭女的夢,想起蛾母那間小小的廟宇。鄉民們從溪流中采集黑石,打磨出美麗的花紋,鑲嵌在那座既猙獰又慈祥的泥塑神像中。
他們敬愛著當時還是東宮的繭女,但他們之所以敬愛東宮,是因為東宮是蛾母的東宮。
荒境是魔獸建立國家,統治人類與其他種族的小世界。
天蠶鄉是蛾母的國家,蛾母已經統治這個國家太悠久的歲月。
祂為什麼要這麼做?即便是為了自己活下來,祂怎麼做到殺死那些敬愛祂的人?
勒壹感到共鳴在上升。
難以言明的感情回蕩在胸中,叫他無法自抑地和繭女一起開口。
“母親……”
而蛾母竟也回應。
“我的孩子,我的女兒。”
蛾母其實沒有直係的血脈,天蠶鄉的天蠶,原本是極為弱小的魔獸。很久很久以前,這種蟲子除了吐出的絲線是一種昂貴的特殊材料,能用來編織刀槍不入有元素抗性的布料外,甚至看不出有彆的特殊地方,可以冠上“魔”的前稱。
蛾母是一種突變的天蠶,那時祂還是她,她羽化成蛾後,因為身形太過龐大,無法和其他天蠶交.配,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血脈。
也因為無法留下血脈,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變強上。
當她建立國家,庇佑人類後,弱小的天蠶不用再像過往那樣,會在繅絲過程裡,生生被想要取絲的人類煮熟,僅僅是會取出繭中蟲蛹,送歸桑林。
羽化的天蠶蛾並不能保證活下來,它們仍然弱小,是鳥獸的美餐,這並非蛾母出現可以改變,蛾母也不會去改變。
這是伊勒瑟芮自然循環的一環,就如蛾母成為龍級魔獸後,即便其餘天蠶沒有她的血脈,天蠶中也會誕生東宮這樣的異類。
強大的實力,會讓同源的高位者,輻射下位者。
天蠶整個種族都是蛾母同源的下位者,東宮們因蛾母誕生,說是她的子嗣,不如說是她的眷屬。
但蛾母說,東宮是她的孩子。
她想要孩子,隻是沒有一個東宮能陪她到最後。
於是蠕蟲之主賦予成為祂的蛾母,用鱗卵製造子嗣的力量。
工具罷了,甚至不能算祂的工具,是蠕蟲之主的工具。
至於天蠶整個種族,早在蛾母墮落的第一天就滅絕了。蛾母的死亡光環下,人類或許能撐久一些,但那些白胖胖的嬌弱小東西,本就容易這樣死掉那樣死掉,光環下它們連多吃一口桑葉都做不到,直接咽氣。
僅剩的一隻,僅剩的繭女。
生命比普通天蠶強大,所以最開始沒有死在光環下,中了水銀毒,但又硬生生靠鱗卵保下了一條命。
這樣的運氣,這樣的經曆,沒錯了,她就是蛾母命定的,可以相依為命的女兒。
隻是……隻是……
為什麼不聽話?
為什麼不到祂身邊來?
為什麼不斷用水銀遏製鱗卵對自己的改造?如果成為強大追隨者,是有辦法在蠕蟲之主的默許下偷渡,跟隨蠕蟲化身一起到下個世界去的!
所以為什麼要站在人類和其他種族前方,為什麼要擋在祂麵前!
繭女站了起來,雙腳離地,緩緩向上浮起。
她小臂上纏了一圈繃帶,是廣冬剛才緊急給她打上的。瑟芮法安借廣冬的動作,遮擋了他暗中扶正骨頭的力度,熟悉的清涼潤澤感在創口上蔓延,極不科學地滲入骨骼中。
“繭女?”
發現白衣小女孩離開了車頂的廣冬喊道,新兵蛋子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幫上繭女的忙,但總不能叫受傷的小女孩一個人對付蛾母吧。
他話音未落,冰涼雨滴滴落在他手背上。
不,滴落的不是雨滴,滴落的是水銀之血。
繭女有將大股水銀之血升上高空,形成細密的小滴雲霧,再讓水銀之血如雨幕降下的習慣。
這樣可以洗刷掉空氣中的鱗卵,但她全身的液體加在一起,其實也隻能籠罩她方圓一米,擴大範圍則會放慢消毒的速度,這種“降雨”攻擊,在研究團隊看來,很吃力不討好。
可此刻,廣冬理解了繭女為何會有這種慣用作戰方式。
水銀之血一滴滴從天空中降下時,蛾母身周籠罩的光霧,那不斷擴散的一枚枚鱗卵,不斷擴散的亡靈光環,擴散速度凝滯,顏色也變得黯淡。
“這樣看的話,繭女可以對抗亡靈光環,她應該還有能對抗蛾母死亡光環的戰友?”抱著廣冬的護盾,降回車頂的井星凱說,“為什麼沒有也來藍星?是……”
戰死了嗎?
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