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然濃密的睫毛忽閃兩下，靜待他們的反應。
很快，邪祟們尖著嗓子，異口同聲的笑起來：“嗬嗬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不該叫我一聲爸爸嗎？小然，爸爸的乖寶貝。”
陰陽怪氣的話，尖尖細細的嗓音，從所有血糊糊的動物嘴裡發出來，讓人覺得悚然又惡心。
蘇小然說：“你不配。你是見不得光的邪祟，不是我爸爸。”
所有邪祟麵孔滿是盛怒，齊聲吼：“蘇小然！！”
其實聽完老爺子的講述，蘇小然對蘇無為是有點同情的，他原本是不羈之才，意氣風發，因為精怪的陷害，隻踏錯一步，失去所有。
天道對他確實不公。
如果他還有挽救的可能，如果他沒有墜入邪道殘害這麼多性命，蘇小然是願意喊他一聲爸爸的，哪怕十幾年未見她對他並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一聲爸爸，還是叫得出口的。
可他成邪入魔，不算是之前慘死的姬小美，隻看操縱的這些傀儡，不難想象他為了造畜之術，拿多少人跟動物做試驗，手上有多少人命。
這裡的每一個邪祟頭上，都頂著不同的臉。
男男女女、甚至還有年幼稚嫩的小孩子。
都是這些年被邪術殘害的人命。
老爺子說的對，他已經不是人，也不再是蘇無為，是一個邪祟。
對於邪祟，她會做任何陰陽先生該做的事。
蘇小然說：“我知道你現在是替身，就算是斬殺，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影響，但是，我會找到你的原身，然後……”
所以邪祟仰頭齊聲大笑起來，語氣惡意猖狂：“然後你會怎麼樣？你想殺了我，哈哈哈我告訴你，當年蘇誌賢跟程望風這兩個老東西聯手都做不到的事，就憑你？”
她挑挑眉，極漂亮的小臉上，傲然的自信：“不是隻有你青出於藍，也不是隻有你一個道術天才。”
邪祟們表情驟然陰沉，充滿邪性，目光怨的要滲出毒來。
蘇小然：“我會找到你的，很快。”
說完，轉身朝外走。
身後，邪祟們尖細的嗓子同時響起來：“蘇小然，蘇小然，蘇小然……”
蘇小然裝作聽不見，抬手將一直握在掌心的符咒全部祭出去。
昏暗的房間，被所有符咒一起炸開的光芒點亮。
邪祟們的聲音戛然而止，歸於平靜。
……
薑淮扶著昏迷的女孩子站在門外等著，見蘇小然邁出來，目光凝在她小臉上，莫名的情愫被強壓下去。
兩個人扶著虛弱的女孩子下樓。
之前的宿管阿姨瞪大眼睛看著兩個人出來，還架著一個昏迷的女孩子，立刻衝上來攔住，先是怒氣衝衝的質問薑淮怎麼進去女生寢室的。
又是質問他們倆人到底把人家女孩子怎麼了，還一定要喊學校的值班保安來，仿佛這倆人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
蘇小然撓撓腦袋，想要辯解，薑淮卻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直接撥通一電話，神情淡淡的跟電話對麵的人說了幾句，大抵是這女孩子是蘇小然的朋友，身體不舒服需要去醫院之類。
幾分鐘後，宿管阿姨的電話響起來，不知道誰跟她說了什麼，宿管大媽原本不信任的表情就變了，不僅放走薑淮跟蘇小然，還表示學校這邊會送女孩子去醫院的。
在值班安保到來之前，蘇小然跟薑淮全身而退。
蘇小然本想問問薑淮給誰打的電話，轉念一想，也沒必要問。
薑淮的身份可不隻是娛樂圈的新晉流量，還是海城首富家的小公子，怎麼可能沒點人際關係呢？
而且，薑淮不是還說能過給她要一個海城大學的新生名額嘛？
一般人可做不到這樣。
……
兩個人回去步子比來時慢了許多，深夜的海城大學，沿著鋪滿殘雪的路，慢慢走著。
薑淮問：“那女孩子會沒事吧。”
蘇小然抬頭看他一眼。
溶溶月色下，薑淮臉部的輪廓被勾勒的清晰而立體，格外的好看，冷白的膚色更是如同玉質般。
額前錯落的細碎短發，半掩著那雙比夜與墨更深的眸，高挺鼻梁下，唇形薄而完美，清冷又禁欲。
蘇小然有點點愣。
她雇主在月下的樣子，帥得不像真人，過分好看啊，比真妖孽還像是妖孽。
薑淮見小姑娘隻盯著他不說話，呆呆的樣子。
他微怔，神情明顯是愉悅的。
太多粉絲對著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薑淮從前不覺得有什麼。
可蘇小然這麼看他，他的心弦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撥起來。
嘴角不受控製的上翹，鼻音輕哼一個溫柔的音節：“嗯？”
蘇小然回神，有點心虛的垂垂眼簾，“哦哦哦，她沒事的。吸血獸取出來的及時，沒有生命危險。而且，符咒還在她體內，蘇無為一時半會也無法再傷害她。”
提起蘇無為，聲音低了幾分。
之前她在寢室裡跟蘇無為的對話，薑淮都聽到了，也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聲問：“做好決定了？”
蘇小然點頭：“嗯，我會儘快結束這件事的。”
薑淮：“不需要老爺子幫忙？”
蘇小然搖頭：“不要，我要自己來，不要爺爺插手。”
薑淮見她小臉堅毅，眸色沉了沉。
蘇小然說：“薑先生說的對，親手弑父是很難做到。可是對爺爺來說，同樣很難。我跟蘇無為雖然有血緣關係，卻沒有感情聯係。由我來動手，更好一點。”
老爺子撫養蘇無為長大，要親手了結自己唯一的兒子，承受的痛苦跟壓力，將比任何人都要多。
她不願意讓老爺子為難。
這件事情一定要有一個結果，那她最合適。
薑淮英眉蹙起，忽然覺得這小姑娘過分的懂事，有點讓人心疼了。
蘇小然雖然是這麼說，還是抿著柔唇歎口氣，小臉垮下來。
薑淮問：“怎麼了？”
她抬起桃花般的小臉，清透的眸裡，有一抹不解：“薑先生，我以為我從前很懂陰陽先生，我一直敬畏天道跟因果，但是我現在有點不懂了。”
“嗯？”薑淮頓住腳步，聽她講。
蘇小然：“蘇無為之前斬妖無數，救下無數性命，按照因果來講是大功德。他隻因為一個錯誤，還是被陷害的無心之失，卻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我媽媽也是無辜的失去性命。我一直相信的天道跟因果，真的公平嗎？”
她有疑惑，就像是當年蘇無為心中的疑惑。
薑淮耐心道：“你是為因果跟天道的存在，才選擇做陰陽先生，去救人渡世嗎？”
蘇小然搖頭：“當然不是。”
薑淮再問：“那麼，你會因為天道跟因果的不公不正，選擇放棄陰陽先生的職業，放棄你現在跟以後要做的一切嗎？”
這個問題——
蘇小然蹙眉，抿著嘴角。
她認真想了想後，搖頭。
薑淮見她眸中揉著比星和月還要亮的眼神光，心弦微微顫著。
他勾著薄唇，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頭頂，語氣裡是再也掩不住的寵溺：“嗯，那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蘇小然微抬眸，與他漆黑而純粹的眼睛對視。
薑先生掌心的溫度，暖暖的。
似乎從額頭一直暖到了她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