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跳(1 / 2)

在陳述白二十五年的人生裡, 從來沒有遇到一個人會因為自己長高了,腿變長了而難過到流眼淚,夏暄和是第一個。

大概, 也會是唯一一個。

他到了訓練館的宿舍樓下, 手機上顯示時間是十一點二十分, 指腹在屏幕上摩挲了下 , 最後選擇發一條短信。

夏暄和下樓的時候,低著頭, 外套的衣領立起,遮蓋了半張凍白的小臉, 隻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因為哭過, 眼眶間勾著紅線,在夜色中,平添了幾分嬌憨迷人。

“你怎麼來了。”

她悶聲道。

陳述白坐在欄杆邊,綠植的枝椏透過他身後的鐵欄伸展了出來, 明明都掉光了葉子, 還要簇擁在他身側, 顯得他料峭又清雋。

“奶奶托我拿點東西給你。”

因為訓練館處於封閉狀態, 除了固定時間可以打電話外, 基本不能外出, 探視的話也要打申請,很麻煩。

夏暄和的視線朝他身側看去, 紙袋子裡裝的都是營養補品。

她的心情瞬間跌到了穀底。

陳述白從裡麵拿出了一條藍色的圍巾, “這個不是吃的。”

夏暄和伸手拿了過來,指尖一觸便是柔軟綿密,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 她拿過來直接圈在了脖子上。

“合適。”

陳述白說了句。

“圍巾哪裡有不合適的。”

她低聲答了句。

陳述白雙手環胸看她:“量了嗎,腿長了多少?”

聽到這話,夏暄和嘴巴扁了下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六公分……”

陳述白視線略是掃了眼,她這會穿著黑色的健身褲,一雙腿又長又直,垂下來的手腕過了襠線,整個人站在那裡,這腿倒還真是長得乍眼。

“苟海跟我說,貝塔找他談了加訓的事,提了你長高的問題。她不想換雙人跳,也說要長高。”

聽到陳述白這句話,夏暄和一時怔愣在原地,“她瘋了?!”

陳述白:“這段時間是冬訓,強度上去的話,說不定能長,不過飲食要控製,凡事向前看,既然腿變長了,你也不能把它砍了。”

夏暄和斂著眸子,心裡還回蕩著陳述白說貝塔主動加訓的事,隻覺得她傻。

“我知道了。”

她接過紙袋子抱在懷裡,模樣顯然沒有很開心。

陳述白站起身,“我知道這麼說你會覺得難聽,但不管怎麼樣,挺好看的。”

他話音一落,夏暄和清眸愣愣地看著他,夜色裡顯得更瑩亮了。

他這麼說確實不合時宜,但陳述白說話,哪次合人心意過。難得誇人一句,卻也沒什麼用。

“上去吧,明天不是還得早起麼。”

陳述白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四十分了。

“接下來冬訓,你會在嗎?”

她這個問題,讓陳述白一時語塞,淺淺的呼吸在兩人間轉了轉,他說:“可能在。”

可能……

好勉強。

夏暄和垂眸:“那我回去了,再見。”

“嗯,晚安。”

-

在奧運會進入十個月倒計時之際,夏暄和又長高了,這意味著,她不僅衝擊雙人跳難度更大,連本身可以穩進的單人十米跳台,都變得有些懸。

但國家隊的訓練沒有時間給人難過,與其傷春悲秋,不如多練幾個轉體翻騰,多舉幾次鐵,把自己累得沒有時間去想“萬一”,也算是另一種心理治療。

就在訓練隊熱火朝天的苦逼中,這天清晨,天還沒亮透,貝塔出了陽台,又跑了進來,接著,又出去陽台,又跑了進來,夏暄和以為她這又是什麼新式訓練,皺眉道:“咱們這兒的空間是不是,有點不好發揮?”

“下雪了!”

貝塔一雙眼睛亮亮道:“真的,是真的下雪了!”

夏暄和揉了揉眼睛,因為貝塔打開了陽台門,一股冷風直接把她竄醒了,目光往外一看,披著圍巾就下了床,隻見樓外朦朧落了一層薄紗,在熹微的晨光中透著晶瑩的白,夏暄和伸出指尖,隻覺手心一陣寒意。

貝塔見狀,也伸手去接:“好漂亮的冰花啊!”

夏暄和奇怪道:“你沒見過?”

貝塔搖了搖頭:“我們俱樂部是戶外跳水,冬天的時候就會去澳洲表演,我從前待的地方,永遠都是夏季。”

說著,她又去接了雪花,仔細看它的冰紋,末了又跑進屋子裡拿手機,夏暄和見她又是彎腰又是墊腳,拍了雪花拍雪景。

這會,隔壁的陳西琪來敲門了:“下樓啦,上早操課!”

去訓練館的路上,貝塔低頭拿著手機開始逛網上商城,陳西琪瞄了眼:“這是什麼?”

“網上說可以通過特製的玻璃罐儲存雪花……”

陳西琪一聽,頓時笑出了聲,本來天沒亮,綠化道上空曠非常,被她這一嗓門笑得餘音回蕩。

一直到上完早操,陳西琪一看到貝塔就仿佛被按了【發笑鍵】,彆人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貝塔有些不好意思,說道:“那雪花那麼好看,但是手一接就化掉了,我想做標本嘛……”

夏暄和在陸上訓練,聽她們在討論時,目光不由看向窗外,雪明明是由無數微小的雪花構成,隻有聚攏在一起才會引起人的注意,可偏偏,它們還要長成漂亮的結晶狀態,好像在說:我漂亮我自己的,不在乎你們看不看得見。

這時,訓練館的門被人推開,進來了一道頎長身影,一身白色運動服,頭上依然戴著白色的棒球帽,大約是遇到了暖氣,一下就暈開了斑斑點點的雪花。

“陳、陳指導?!”

陳西琪和貝塔看到進來的身影,差點以為是雪人成精了。

陳述白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正在跟不遠處的教練組說話,夏暄和收了視線,繼續做陸台跳。

等轉了一個小時後,夏暄和再抬頭,就看不見陳述白了,她們換好衣服去遊泳池,剛下水還冷得牙齒打顫,夏暄和連轉了幾個跳,才熱了一點。

這時,她剛從水裡上來,就看見陳述白站在不遠處的身影,他沒走?

“過來。”

他也看見她了。

夏暄和接過了陳述白手裡的平板電腦,上麵是她的動作視頻,突然,她目光愣了下,“這是……新功能?”

此時平板電腦上的分析軟件,除了有夏暄和的動作分解和角度計算外,還多了一個對比誤差。

可以將多個視頻裡的動作圖像調取出來,通過3D建模對比,而不僅僅是數據上的對比,這就讓她可以更直觀地看到現在的自己跟以前的自己,跳水動作上的差彆。

陳述白靠到椅背上:“腿長了,抱膝動作就會相應的減慢,整個重心的轉體對力量的要求也更高,至於動作,現在對比看來,也不是沒有調整的可能。”

“那……”

夏暄和抿了抿唇,“通過訓練,可以恢複到以前那樣嗎?”

陳述白:“你覺得自己現在很糟糕?”

夏暄和垂著眸子,雙手的指尖捏著,顯得指甲蓋都沒有了血色,“我想要最好的狀態。”

“你怎麼知道,以後的狀態,不會比現在更好?”

聽他這話,夏暄和不由愣了愣,男人身後是一扇明亮的窗戶,屋外的雪景跟他仿佛融為一體,她看著這張深邃的臉在跟她說:“腿長了有腿長的跳法,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小孩,如果不想曇花一現,就要麵對身體的變化。”

說到這,他語氣頓了頓:“當然,曇花能有一現,也是它的價值,每個人追求不同。”

這時,玻璃窗上貼來一道雪花,很小,卻很漂亮,夏暄和指尖觸了上去,大概是因著這點熱氣,晶瑩的雪花一下就化開了。

她一時間,愣了愣,“這麼好看,也活不長。”

陳述白雙手環胸,“比起地球,人類的壽命不比一朵雪花長久。但它並沒有因為短暫就放棄美的形式。”

夏暄和看著簌簌落下的雪片,清瞳隱隱亮了起來,“貝塔說,有一種容器可以讓雪花永遠保存。”

陳述白:“科技手段,確實能做到。”

“就像你手裡的這個係統。”

“嗯?”

夏暄和轉眸看他:“也可以幫我,讓短暫,變得長久。”

陳述白看著她眼裡的希望,一時間有些失神,“當然,今天這場隻是初雪,雪還會下很久的。”

那麼,她也可以,跳很久。

-

陳西琪發現,自從那天陳述白回來訓練館後,夏暄和的狀態就變得不一樣了。

直觀表現為,每天測量貝塔的腿變長了沒有,每天練動作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無論是轉體還是翻騰,她對速度的要求近乎變態,加上她當初被逼練出了109B,現在隻要體能跟上,想要提速也不是不可能。

總之,陳西琪最近天天在訓練館看一雙長腿在空中旋轉,本來就白 ,現在還晃眼。

而在一片艱辛的冬訓中,他們迎來了農曆新年,但因為飲食的嚴格控製,下館子的事想都不能想,隻能寄希望於食堂大爺大媽的手藝,而最近貝塔因為要長個子,跟營養師混多了,也間接搭上了食堂大廚這條線。

但凡陳西琪在空閒時間看到的美食視頻,她發給貝塔,貝塔就會發給後廚,有一次,他們吃飯時聊天,貝塔談起了一道家鄉小食,說很久沒吃過了,於是就稍微形容了一下。

可就是這麼一個形容,第二天,國家隊的食堂裡就出現了這道小食,貝塔高興得一整天就吃了這道菜,然後,第二天,第三天……一個月過去了。

食堂裡每天都有這道菜。

大家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委婉地……跟食堂大媽說:不要再做了。

而大年三十這天,貝塔也拿著大家的心願菜單去找食堂大廚,等夏暄和收訓去食堂的時候,以為後勤部把飯店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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