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你留不住她。
身處深淵,如何能留得住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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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米拿起那本被擱置在桌子上的文件,雪白的紙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手指輕輕拂過最上麵的那張紙,她深吸了一口氣,向後翻去。
她不願意被蒙在鼓裡。
哪怕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看到那一一行行印刷得無比清晰的文字和數據之時,許小米依舊眼睛乾涸得厲害,心裡空落落的,說不上痛徹心扉,可也難受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這個本該讓她覺得溫暖又甜蜜的名字,此時像一塊寒冰一般,將她的五臟六腑都凍的毫無知覺。
她茫然得一張張翻著紙,陳柏軒這三個字在她腦海裡成了一張沒有臉的怪物。
一行行印刷清晰的宋體字夾雜著一串串數字,勾勒出一個她不知道的,陌生無比的,擁有巨大財富和資產的陳柏軒。
心裡太苦的時候,似乎呼出來的氣也是苦的。
如果早知道自己穿進了書裡,如果知道自己是那本霸總裡男主的炮灰前妻,如果知道陳柏軒就是那個冷血笑麵虎霸總,她說什麼也會離這個裝作的丈夫遠遠的。
多悲哀啊,不過幾個月時間,她就把自己栽進了一個大坑裡,她錯把黑心蓮當成小白花,她錯把笑麵虎認作善心美人,她以為自己在披荊斬棘保護弱小,卻不知道她憐惜同情的人也許根本就在看她的笑話。
書裡所有得罪過男主的炮灰,無一不下場淒慘,有個配角嘲笑霸總吃軟飯起家,沒到一個月就破產流落街頭被小混混打死,想到這裡,許小米的手抖了抖,雪白的複寫紙撒了一地。
她如果沒有發現這一切,是不是會落入和原主一樣的結局?
許小米想要相信陳柏軒,比任何人都想相信自己喜愛的人,可她悲哀地發現,腦海裡那些和陳柏軒有關的回憶,如今會回想起來都會讓她忍不住產生懷疑。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晚,陳柏軒為什麼會出現在酒吧?
劉能為什麼對陳柏軒這個下屬親如兄弟?
陳柏軒與從前的小米從不親近,為什麼突然態度大變?
甚至,她根本無法克製自己惡意的猜想,比如說,陳柏軒纏著她追求她是不是另有目的?
比如說,許爸爸至今昏迷不醒,裡麵有沒有陳柏軒的手筆?
她已經完全分不清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到底是那個被現實所迫仍然眉目清朗腰背直挺的冷漠青年,還是那個早有預謀冷眼操縱者一切的冷血下網人。
那個的會維護她,會保護她,會對著她撒嬌要她洗頭,會花好久時間做一桌不怎麼好吃的菜的他,到底是不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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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的窗戶一直敞開著,雨水曾順著窗沿落到桌子上,被曬乾後又落上了一層灰。
許小米失神地看著這些紅木家具,好像沒多久之前,陳柏軒還在這彆扭地吃著小點心。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卻在她被人汙蔑的時候將她護在身後。
然而,一切都是假的。
也是,他之前明明說過,他不是什麼風光霽月毫無怨恨的性子,也許,他不單單是如他所說恨過許小米,還一直恨著許家。
而自己,多傻,憑什麼認為自己那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順帶的關心,能讓他對“許小米”這個角色的怨恨徹底消失?
明明他早就說過了,他並非良善之輩。
從頭到尾,在圈套裡的,都隻有她一人。
陳柏軒停下車,在那棟陌生又熟悉的彆墅下,看著裡頭鋪展出的暖黃燈光,抓著鑰匙的手緊了緊。
他曾經憎恨這個地方,曾經想帶著豆豆離開永遠不再回來。
那都是曾經了,如今他最珍貴的寶藏在這裡,他卻生出了畏懼。
上門女婿陳柏軒不應該有許家的鑰匙,如果他打開這扇門走到那道亮光前,就是脫下了所有偽裝,刨出最為肮臟的內裡展露在她的麵前。
禽鳥知道用色彩斑斕的美麗彩羽求偶,人也總是希望自己在伴侶麵前完美無缺。
可此時此刻,他隻想立刻到她的身邊。
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