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上林知安反而睡得不安穩。
她做夢夢到自己在樹林裡跑,腳下全是碎玻璃。
林子裡有月亮,但月亮是黑的。
跑著跑著樹也變黑了,天空全是血。
和白天她打傷的那個人一樣。
有隻野獸在追她,不是狼也不是虎,但有醜陋的獠牙,垂著口水。
五官全擰在一起像是要把她撕碎。
她快跑不動了。
想喊救命。
可是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聲帶像被什麼剜掉了。
窒息感幾乎要將她溺閉。
但很快,畫麵一轉,眼前出現了一片白色的海洋,波光是金色的,好像黃昏的潤澤。
她手一伸,自己也不知道抓住了什麼。
但這個感覺讓她安定放心。
“做噩夢了麼?”
伏在她耳畔的聲音溫柔好聽。
連母親也不曾這麼和她說過話。
她想知道和她說話的人是誰,眼球努力地轉了轉,勉強睜開一絲縫。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窗簾,熟悉的吊燈,還有熟悉的男人。
她還在夢裡嗎?
林知安又閉上眼,手指動了一下,好像摸到了不同於自己的光滑的皮膚以及微微凸起的青筋。
那隻手骨骼清瘦卻比她的大很多,幾乎握不住。
這個觸感太真實了。
她受到驚嚇似的睜開眼。
隻見蘇佋嘴角噙著一絲笑,溫柔地看著她,嗓音低磁道:“知安這樣抓著我,我都走不掉。”
他眼底的笑像小羽毛一樣撓的人心尖發癢,林知安愣了兩秒鐘後迅速放開他的手,耳朵湧上一股熱意。
她
怯怯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沒關係,你剛才好像做噩夢了。”蘇佋很貼心的給她解圍,不再坐在她的床上,紳士極了。
林知安知道自己做夢了,可是現在一醒過來卻不記得夢到了什麼,隻是覺得身體很疲憊很壓抑,心臟跳得厲害。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輕聲說:“可能吧。”
蘇佋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杯子,倒完水試好了溫度才遞過去,“喝一點,補充點水分。”
林知安喝了一口。
不燙不涼,剛剛好。
她垂下眼睫,慢吞吞地繼續喝,心想,蘇佋這個人體貼溫柔又耐心,容貌氣質更是不用提,幾乎沒有一絲缺點,完美得不像是現實生活中該存在的。
“你這裡……”
林知安感覺脖子被什麼碰了一下,立刻像炸了毛的貓兒往後退。
祠堂暗室發生的事對她陰影極大。
蘇佋手指停在半空,頓了幾秒才放下,靜靜地看著她,眼尾笑意淺淡,“知安現在這麼怕我了嗎?是不是我之前做了什麼事讓你不舒服了?”
林知安擔心他多想自責,忙小聲解釋:“我就是想到了之前不好的事,和你沒什麼關係。”
“那就好,”蘇佋彎了彎眼睛,“我還以為知安討厭我了。”
林知安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烏亮懵懂,乾淨得無任何雜質。
她語氣真誠,“我怎麼會討厭你,是你救了我,我要感謝你才是。”
她頓了頓,又問,“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
就好像特地趕過來救她一樣。
蘇佋仿佛一點都不意外她問這個問題,笑了笑,“我有個朋友欠了我一大筆錢,我去要回來,結果就和你碰上了。”
林知安覺得他這個說辭哪裡有點怪。
但好像又說得通。
這段時間他沒出去工作,又要躲著哥哥不能回家,估計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蘇佋掃了她一眼,隨口問,“知安是蘅市人嗎?”
林知安眨了眨眼,“對,我是蘅市人。我之前沒和你說過嗎?”
蘇佋很篤定地搖搖頭:“沒有。”
提起蘅市,林知安就想起這幾天經曆的,後怕之餘又有些黯然,難過地低下語調,像對著知心朋友一樣對他吐露心事
,“蘇佋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壞人呢?”
蘇佋盯著她單純稚嫩的臉頰輕笑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本就不止一種顏色。陰影依托光明,黑灰由白相映。”
“同理,沒有壞人的襯托,好人也不會存在了。”
他頓了頓,低緩的嗓音夾雜著一絲蠱惑,“所以在知安心裡,我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林知安想也沒想,直接答:“當然是好人。”
她略作停頓,“你剛剛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麼?”
“我想問你這裡疼不疼,都有淤青了。”
蘇佋又碰了一下她的脖子。
這一次林知安沒有躲。
蘇佋垂下眼,唇角輕微地勾了一下,像是達到了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