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察覺陰暗的第二天(1 / 2)

這棟獨特的藝術大樓名叫向空, 外號是蜃樓。

原因是十多米高的玻璃屏隨時跟著雲朵日照變化呈現不一樣的圖案,遠遠看著像海市蜃樓,而且它地理位置很特殊, 向西是輝煌過的城市洋房, 向北則是人流巨大的大學城, 近幾年有望成為北港新型藝術特區, 周邊地產項目水漲船高, 已經不是花錢就能買的問題了。

晨光從薄霧穿透而出, 在“向空”頂端連成一條耀眼的閃光線。

林知安呆呆地看著那條線, 有點回不過神。

她做夢也想不到蘇佋居然把它買下來了。

會不會……

太奢侈了……

“霍總, 計劃營銷部門把明後年的預案提交上來了, 您……”

電話那端的人像是收到什麼指示, 收了聲。

蘇佋坐在辦公椅, 單手把玩著黑色鋼筆,漫不經心轉來轉去, 有點後悔沒有打視頻。

“安安怎麼不說話?”他問。

“我……我用不用回家換身正式點的衣服, 穿成這樣……他們會不會不信呀。”

林知安的低頭看看自己羊羔毛外套, 淺棕色長裙和小皮鞋,頭上還頂著毛絨絨的帽子, 和街上大學生沒什麼區彆, 甚至更顯小。

誰都不會信她和向空所有者有半毛錢關係。

蘇佋手指一推, 把筆帽推開幾厘米遠,微微一笑,“彆緊張,裡麵都安排好了,安安進去之後……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狹長的眼闊眯起,嗓音低沉溫和, 帶著惡作劇前的蠱惑,話中的囂張放肆本應令人害怕,然而他氣質過於斯文優雅,以致於給人一種受害者見了他也會俯首稱臣的感覺。

肖康雙手握著文件夾低眉順目站在一旁,不禁唏噓,霍總花幾十億隻為博太太一笑,結婚成本也太高了。

這要是放在古代,妥妥周幽王再世,比不上烽火戲諸侯惡劣,也差不多了。

林知安不自覺想起昨天的事。

章德嶽離開前用一種不自量力的眼神看她和周陽陽,像是在說晾你們也不能拿我們怎麼辦,不爭不搶的性子第一次生出“欺負”人的想法。

她扶正有些下滑的毛絨帽,“我要是把他們趕走會不會很過分。”

蘇佋抿了一口咖啡,喉結上下滾動,氣定神閒吐出兩個字,“不會。”

*

向空門前果然有一個穿著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在等她,微笑著伸出手,很是可親,“您就是林小姐吧?我姓趙,您可以叫我趙欣彤,或者小趙。”

林知安輕輕和她搭了下手,有些拘謹地點點頭,聲音小小的,“是我。”

趙欣彤在譽承乾了五年,爬升速度在集團數一數二,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穿著很森女係的小姑娘,昨天上司在半夜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早上去向空接待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協助辦理交接手續。

她以為會是公司高層,不說副總級,也一定是經理位置的。

沒想到是這樣一位嫩生生的“小白兔”。

“林小姐好年輕啊。”趙欣彤笑了笑,領她進去。

林知安輕輕回了一句,“謝謝,你也很年輕。”

譽承手底下子公司雖然多,但和藝術沾邊的還是少數,昨天管理層很突然很強硬買下這棟藝術大樓的消息讓員工們很震驚也很不解,以趙欣彤在職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經驗,這個“小白兔”背景絕對沒有像她長相那麼簡單,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小姐想先了解什麼?”她問。

林知安想了想,指著走廊裡麵的畫展,抬起烏溜溜單純的眼睛,“我要是想讓他們離開應該怎麼做?”

居然是隻帶爪的小白兔。

趙欣彤心裡震驚麵上不顯,“可以去三樓商務部和他們解約。”

林知安點頭,嗓音糯糯的,“那我們去三樓。”

三樓走廊悠長,開著天窗,旋轉銀條從頂端垂下,牆上掛著畫,隔幾米就放了一盆修剪過的綠植,藝術氣息簡潔大方。

有個辦公室的門開著。

“章老師這次展很成功啊,尊夫人經過這次算是打開了知名度,再過段時間該去國外辦展了吧。”

男人爽朗的笑聲從裡麵傳來,“還不行還不行,還得再練練。”

“聽說昨天你們遇到點小麻煩?沒事吧。”

“就幾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屁孩,非說芊芊抄襲,哎……現在年輕人太浮躁了,為了成名什麼事情都敢做。”

“蹭熱度的吧,彆理。”

林知安在辦公室門前停下,平靜地看著章德嶽。

趙欣彤敲了敲門,低頭看一眼名單,“哪位是陳總經理……”

章德嶽轉頭笑容凝固在臉上,攏起眉,有些不悅,“怎麼又是你。”

“你還要糾纏芊芊到什麼時候?”

坐在辦公室後麵的中年男子把保溫杯放下,視線在章德嶽和門口兩個人之間打轉,探身問:“章老師,這就是昨天那倆其中一個?”

章德嶽手邊放著紙扇,抿開又合上,用施舍般的眼神看向林知安,“小朋友,這樣,我可以讓我助理幫你宣傳下你的展,以後就彆過來了。我也不和你計較昨天的事。”

中年男子笑著幫腔,“章老師在藝術界德高望重,他要是開一開金口,你至少能努力少努力十年,不是誰都有這個榮幸的,還不快點謝謝章老師。”

林知安聲音小卻很肯定,“我不需要。”

她頓了頓,水汪汪的眼睛抬起來,任誰看都覺得單純乖巧好欺負,然而接下去說出口的話卻讓在場的人都一愣。

“對不起,章老師,你被解約了。”

“如果你和文芊芊一天之內不把畫拿走,我們會當成垃圾處理掉。”

她轉頭看向趙欣彤,眨眨眼,認真詢問:“我有這個權利嗎?”

趙欣彤雙手握著文件夾放在小腹前,恭敬地笑,“自然,向空的一切您說了算。”

中年男子聽呆了,連茶倒滿溢出來都沒察覺,滴滴答答落到褲子上燙到才站起來抖了抖,忙讓出位置,把椅子推到林知安麵前,“不知道怎麼稱呼,快坐快坐。”

章德嶽:“你在開什麼玩笑,向空是你的?老板不是姓楊麼?”

中年男子低聲提醒:“賣了賣了,昨天剛賣的。”

林知安掃了眼椅子沒作聲,重新看過去,輕聲道:“章老師,你說除非把大樓買下來你們才會停展,我非常感謝你提供的建議。所以現在你們能離開了嗎?”

“解約金……”林知安有點沒主意,轉過身。

趙欣彤聽明白了。

她雖然摸不準林小姐背後具體是董事會裡的誰,但她既然背靠譽承,如果真想成名,哪需要彆人宣傳,集團自己就能把她捧起來,多半是這邊在作妖。

趙欣彤飛快給出專業解釋:“因為向空高規格高質量高服務的會展定位,簽約合同比較特彆,在這裡展覽的作品必須無汙點無所屬糾紛,展覽期間也不得給展廳帶來負麵影響。現在這種情況,章先生已經違反合約,具體金額我們會讓法務部和您聯係的。”

林知安扯扯帽子,有點困惑。

聽這個意思,他們不光不用賠錢還能再拿一筆?

趙欣彤微笑著衝她點點頭。

相反,章德嶽的臉就沒那麼好看了,一陣紅一陣白,渾身氣得發抖,他這輩子沒這麼被人羞辱過,搶過桌上扇子,衝林知安指了指,“不管你是誰,隻要你還畫畫,我就有本事讓你在美術界不下去。”

中年男子狗腿地拿出杯子:“二位喝茶嗎?頂尖的西湖龍井。”

“……”

*

早晨的霧氣已然散開,陽光普照大地,照得人暖融融的。

林知安回到藝術中心發現門口站著很多人。

她退後抬頭看頂頭名字。

沒走錯呀。

周陽陽興奮地把她拉到服務台,“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晚,我和你說個巨——好的消息。”

林知安一臉懵懂,“什麼?”

周陽陽壓低聲音,“文芊芊那個小賤.人的展被撤了!陣仗超級大!你看看你看看。”

她邊說邊點開照片。

“這些工作人員也太沒輕沒重了,快把她矽膠唇氣歪了。”

周陽陽笑得七倒八歪,滿臉寫著幸災樂禍。

“你不開心嗎?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樣我很尷尬。”

林知安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

要和她說——

蘇佋為了讓她出氣給她買了棟樓嗎?

好像有點太不低調了。

不過今天的事情確實要感謝他,單憑她自己,可能隻有咽下這個虧了。

周陽陽嘟嘟囔囔,“你怎麼這麼淡定呢,哦對,那幾個在微博上造謠的大V也被發了律師函,他們的道歉聲明鬨上熱搜後,給我們反向營銷了一波,現在還有很多網友都說要過來。”

林知安往裡看,展廳的玻璃櫥窗前有牽著父母的小朋友,興致勃勃喊“小雪人手會動欸”,旁邊拿著相機的攝影師半蹲著把鏡頭對準黑色沙土上摔倒的小人魚,表情認真,還有一位外國妹子居然在破碎區哭了起來。

周陽陽趴在她耳邊,“她好像剛和男朋友分手,看到你的畫感觸很深,半小時前就哭過一次了。”

林知安心裡有些觸動,覺得這段時間沒有白忙。

秦墨看到林知安後打了個招呼,麵帶笑容地快步走過來,周陽陽給他遞了杯水,“你說了一早上了,不累嗎?”

秦墨灌了一口,和昨天蔫了吧唧的精神狀態完全不同,興奮道:“不累不累,我沒想到反響這麼好。”

他側身,“有幾個記者想見你,做篇專訪。”

林知安慌了,“不用不用,我……我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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