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那種地方,反正我也沒打算進去。”清本安慰自己。
除了人,福源洞門口沒有見到任何活物。
可這些年輕修士們也都是第一次進秘境,隻是聽說有一隻獬豸,但沒人知道具體位置,也許要往裡走一走才能看到呢?
打頭的人一直走,後邊的便盲從跟上,這貌似是個溶洞,越往裡走,越濕滑,銀絨用手一摸,發現連洞壁都是濕的,忍不住問:“咱們不會找錯地方了吧?”
清田的堪輿圖就沒離過手,篤定道:“不會,而且這洞中靈力豐沛……也許真正的洞口還要再走一走?”
不知又步行了多久,前方忽然騷亂起來。
不是那種見到寶物或是瑞獸的欣喜,而是驚慌地失聲尖叫,很快還傳來了打鬥聲。
“快跑!有、有妖族!不對,是異化的獸,好多!”
“快跑!這裡不對勁!”
然而,洞口也傳來修士們的驚呼:“洞口被封住了,好多蜘蛛絲!”
不止弟子們驚慌,連在秘境之外盯著的各派掌門們也坐不住了,要知道,送進長洲秘境的,都是各派資質最佳的弟子!是師長們的心肝寶貝,還要靠著他們將門派發揚光大呢,若是折在此處,對誰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損失!
“秘境從來沒出過問題,怎麼會……”
“守福源洞的獬豸呢?為何會有妖族?”
“不對,這不是真正的妖族,是蠱獸!”
蠱獸是人為豢養出的怪物,一些歪門邪道,會抓開了靈智的幼小妖族,養蠱一樣,不給吃喝,輔以秘藥,密封在一處,任其自相殘殺,九十九活一,最後剩下的便是“蠱獸”。
“為什麼現在還有蠱獸?這玩意不是早在三百年前,那場仙妖大戰之後,就被明令禁止了嗎?”
“這東西凶殘嗜血,難以控製,哎呀,孩子們凶多吉少啊!”
景岑不由得看向自家師尊,師尊料事如神,果然出事了!而且,這世上能壓製修為,騙過長洲秘境的大能,一隻手便數的過來,若出手救人,還真得師尊親自出馬。
然而,城陽牧秋卻遲遲沒動。
“師尊?”
城陽牧秋目光一直沒離開碧海金鏡,“是低階蠱獸。”
聲音不大,卻蘊含著磅礴沉穩的靈力,傳到在場每個人耳朵裡。
而一向與太微境作對的無量宗,竟也發了話,範孤鴻捋著白胡子,比賽似的也用“傳音入密”,將聲音送到每個人耳邊:“不錯,老夫也能斷定,這隻是低階,大家稍安勿躁。”
場麵果然漸漸控製住了。
“兩位掌門都說是低階,那便不會走眼。”
“還是城陽老祖心細如發,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有他的話,老夫也心安了。”
“如果是低階蠱獸,那金丹期弟子還有逃出生天的可能,隻要不正麵對上……”
“還好福源洞構造特殊,隻要他們機靈一些,相信徒弟們能逢凶化吉。”
“事已至此,就當做曆練吧。”
城陽牧秋卻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鎮定,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鏡中的銀絨,見自家毛團兒暫時無恙,才默默打算:還不到山窮水儘的地步,十方刹也並未現身,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姑且再看看。
福源洞中亂糟糟的,光線又晦暗,直到有人打開火折子,眾人才看清了“蠱獸”的模樣。
很難形容,如果非要描述出來,就是“惡心至極,看了想吐”。
這些東西沒有一個長在正常的審美上,有三隻眼的,也有獨眼龍,有的長毛,有的長鱗片,還有一邊蝶翼,一邊鳥羽的……總之是一群爭奇鬥醜的畸形怪胎。
但這些怪胎極其凶悍,沒一會兒,洞中便彌漫出濃重的血腥味。
隊伍前方有人大喊:“這裡的壁洞堅固異常,那東西刨不開!大家分散躲起來!”
清田和清軒被人群衝散了,奎嶽卻緊緊跟著銀絨,聞言拉起他便跑,福源洞內地勢複雜,迷宮一樣彎彎繞繞,兩人胡亂挑了條路拐進去,倒是意外的幸運,這裡是個小小的死胡同,而“洞口”有些窄,決計容不下蠱獸闖進,暫時是安全的。
奎嶽鬆了口氣,可意識到這幽暗狹窄的洞口裡,隻剩下他們兩個獨處,又不自在起來,沒話找話:“我、我之前做過功課,福源洞之所以堅固,是因為這些水。這些水蘊含靈力,包裹著岩壁,水是抓撓不斷的,所以那些蠱獸對窄洞沒辦法……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受傷了?”
“沒有受傷,就是……”銀絨覺得哪裡感覺怪怪的,但又形容不出來,不大好意思地說,“可能嚇到了吧。”
上次這樣害怕,還是很小的時候,險些被蘭梔姑姑按進沸水裡燙死那次——雖然蘭梔三番五次強調,那水被人做了手腳,她本意隻想給他個小小教訓,沒想過害命。
可銀絨至今記得生命垂危,即將魂魄離竅的恐懼,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墨玉鈴鐺,上一次,便是這個鈴鐺救了自己。
可現在,除了恐懼之外,還有股怪怪的感覺,體內靈脈躁動,而胸口冰冰涼涼的,銀絨往下摸,摸到了那塊涅槃羽歲,原來是時常拿出來把玩,忘了裝進儲物鈴鐺。
“胡公子?”銀絨聽到奎嶽的聲音。
“胡公子?銀絨,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而此時,重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大約是有人往這窄洞裡擠,“快!這裡安全!那東西絕對進不來!”
“娘的,還有人!這裡容不下這麼多人!”
這大概就是現實意義上的“冤家路窄”,來者是之前搶了銀絨等人靈樞碧蘭的玄陰穀修士,大約五六人,人雖比上次遭遇時少,但那幾個金丹巔峰都在其中。
玄陰穀的人也不客氣,直接拔劍:“滾出去,這地方歸我們了!”
他們逃過來的同時,也引來了一隻蠱獸,此時正虎視眈眈堵在洞口,出去便是送死,奎嶽沒時間同他們爭執“先來後到”,也徑直拔了劍。
然而,他再天賦異稟,也不過是個十八歲、剛剛結丹的少年,根基尚若,何況還帶著個小拖油瓶——銀絨不知怎麼了,渾身冷得像冰塊兒一樣,蜷縮著身體,連行動都遲緩了。
奎嶽不願扔下他不管,偏偏玄陰穀的修士們劍招淩厲,大有“不出去就砍死你們”的流氓架勢,反倒比外邊的蠱獸還要危險。
奎嶽咬咬牙,拽著銀絨退了出去,他打算在窄縫裡躲著,也許還能堅持到蠱獸離開,然而,玄陰穀幾位弟子卻還要趕儘殺絕,仍舊拿劍趕人:“快滾!滾得越遠越好!”
他們這是想利用自己和銀絨把那些蠱獸引開,再多上一重保險,奎嶽氣急:“它們又進不來,你們何必趕儘殺絕?”
“奎嶽,”一直沉默而虛弱的銀絨卻忽然開了口,“算了,我們走就是了。”
奎嶽:“可是——”
“你剛剛說,堅固的不是溶洞,而是水?”銀絨忽然沒頭沒尾地提這麼一句,又問,“有符咒嗎?好歹把那怪物引開片刻,我們爭取時間逃出去。”
奎嶽很想說爭取那幾息工夫,根本不夠他們逃多遠,但如今看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便沒廢話,一口氣從儲物袋裡掏出七八張攻擊符咒,一股腦地扔了出去。
蠱獸因疼痛憤怒大吼的同時,也猛然倒退了好幾步。
就是這時!
兩人抓緊時機,衝了出去,剛出窄洞口,奎嶽便擺出攻擊劍式,以為那蠱獸一定不會放過他們二人,必須進行一場幾無勝算的以卵擊石,然而,身後傳來什麼東西轟然碎裂的聲音,蠱獸也被吸引了注意。
奎嶽在被銀絨拽走之前,忍不住匆匆回望一眼,發現那堅固的洞壁竟寸寸龜裂,還散發出逼人的寒氣!
是靈水,靈水被凍住,雖然靈氣還在,卻因突然的膨脹,將窄洞擠得裂開了!似乎隻有那兩列洞壁,正好開了個可容納蠱獸進出的口子。
此時,那幾個玄陰穀修士,身後是死胡同,退無可退,他們不顧他人死活,拚命搶奪的窄洞,竟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籠!
一人一狐趁機逃命,簡直用上了吃奶的力氣,無暇顧及身後因絕望而格外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