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目的地是一片荒山,山中有一處洞府。
銀絨陳向晚不知陷入了什麼美夢中,臉上都浮現出癡傻而滿足的神情,褲腿上沾了泥水,也渾然不覺。
騎著馬的“血姑”落地,化作一灘血水,消失不見,那馬匹卻揚起前蹄,搖身一變,成了個一頭棕發,做員外打扮的富貴男子,腆著肚子,向夥伴們炫耀:“又勾來三個!看看這成色!”
洞府中的眾妖卻沒多熱情,隻有一妖應聲:“都抓了五十來個,夠用啦!還那麼麻煩做什麼?”
“不是,你們仔細瞧瞧,這回的成色不一般,個頂個的美男子!尤其是那個年紀最小的,嘖嘖,你們見了就知道了,老馬我活了幾百年,也沒見過這麼勾人的小浪.貨,少主一定喜歡……”
城陽牧秋眼皮動了動,藏在袍袖中的手,掐訣變化,隻要放出靈力輕輕一點,銀絨便會從妖物替他編製的美夢中醒過來。
然而,那馬妖的夥伴走過來,忽然驚呼:“這,這這不就是少主嗎!”
城陽牧秋掐訣的手一頓,眸色沉了沉。
這時,一個眉眼細長、身量高瘦、穿青色燕居服的白麵公子搖搖擺擺地走過來,見到銀絨的時候,細細的眼睛都瞪大了:“不錯,正是少主!”
眾妖紛紛趕過來:“你沒看錯吧?”
“老馬,你竟把少主勾來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得在十方刹大人麵前給你記一功!”
“沒錯,那個穿白衣,用扇子當武器的小白臉兒也在這裡!那一日,若沒有無量宗的牛鼻子,我們也得手了,沒想到他們竟落了單,落到咱們手裡,這是天意!”
“另一個是什麼人?”
“管他是誰,既然能中老馬的幻術,便也不足為懼。”
老馬不乾了:“我好歹也是法相期大妖,相當於人族的元嬰老祖!要擱在從前,是能夠開山立府,一方稱王的,你.娘的你能不能放尊重點?”
“老馬,稍安勿躁,正事要緊。”青衣蛇妖顯然是這些妖的頭頭,他發了話,眾妖便安靜下來,老馬貼著銀絨打了個響鼻,從鼻孔裡噴出一股黛紫色煙霧,銀絨立即不再癡癡傻笑,嗆咳起來,猛然驚醒後,還不住乾嘔。
“什麼味道,好臭。”銀絨嘔得眼淚都出來了,抹乾眼睛,看清自己的處境時,更是嚇得狐耳都冒出來了:“你你你們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等等,我認得你,你是追殺我的那條蛇!”銀絨炸了毛,頭頂那對毛絨絨的狐耳緊緊向下向後貼去,手心已經不自覺地凝結出一團冰霧。
蛇妖見識過銀絨的厲害,細長的眼睛一轉,不進反退,而後雙膝跪地,竟向銀絨行了個大禮:“恭迎少主!”
他身後的眾妖見狀,全都依著葫蘆畫瓢,頃刻之間跪倒一片,高呼“恭迎少主!”
銀絨:“…………”
是他在做夢,還是這些妖瘋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些妖魔鬼怪,幾日之前還想要他的命來著?現在又是唱哪一出?
“少主,”蛇妖膝行而來,“前幾日冒犯了少主,實在是情勢所逼,不得不出此下策……您不知道吧,您脖子上的墨玉鈴鐺,封印住了您的能力,可我們沒有能力取下,那東西隻有在您有性命之憂的時候,才能暫時離體,我們並沒有真心陷害您,隻不過是為了叫醒您啊少主!”
“……你們編故事能不能走點心?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啊。”銀絨警惕地往後縮了縮,騰出一隻手悄悄去戳身邊的城陽牧秋。
奈何祖宗“睡”得很熟,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蛇妖:“您與我們的舊主雪山妖王擁有同樣的‘寒酥纏’,這是天賦!是任何人都無法通過術法練出來的,這就是佐證!您不相信我們可以,但您大可去問彆人,但凡有些年紀的都知道妖王相魅的手段!”
銀絨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你會放我出去?”
蛇妖恭恭敬敬叩了個頭:“自然,您是主子,不是俘虜。”
銀絨:“那我現在就走?”
蛇妖竟沒阻攔:“當然可以。”
銀絨動了動頭頂狐耳,爬起來便去拉躺在他右側的陳向晚。
躺在左側的城陽牧秋似乎動了一下,銀絨懷疑自己聽到了拳頭握緊而產生的脆響,但應該是太緊張聽錯了,畢竟祖宗還在“熟睡”。
“少主且慢,您可以走,但他不行。”蛇妖,“這畢竟是我們抓來的人質,預備獻給您做禮物的,還沒經過調.教。”
其實這些大妖們巧舌如簧地說了這麼多,似乎有理有據,且信誓旦旦,可銀絨一個字都沒相信,如今倒是終於引起興趣:“獻給我做什麼?”
蛇妖曖昧道:“自然是給您的見麵禮,屬下聽說少主修習采.陰補陽之術,特意挑選了五十位美男子,供您享用。”
“……”
其餘眾妖也紛紛進言:“少主還請笑納,這是小的們一片心意,就當為之前的冒犯做補償,若少主原諒小的們,便賞臉過目吧!”
蛇妖:“少主若急著回去也無妨,待日後我們調.教好了,再獻於少主!”
城陽牧秋聽蛇妖這話鋒,心已放下一半——眾妖還是肯放銀絨走。
如今他已經大致弄清楚這些妖族的目的,什麼“三屍血姑”,不過是故弄玄虛的障眼法罷了,這些妖物果然是相魅的遺老遺少,竟還騙銀絨說他是什麼少主,銀絨先離開也好,屆時他再發難,也無需投鼠忌器。
城陽牧秋滿心以為自家小狐狸精沒有理由不走。
然而,銀絨磨蹭到洞府口,見那些妖族當真沒有追他的意思,竟又猶猶豫豫地折返了,“你們說的是什麼美男子?”
眾妖一愣,旋即曖昧地笑起來,“自然是相貌好,陽氣足,年紀輕的!”
“不過,還隻是粗粗地篩選,少主若不介意,親自過目,看看有沒有可堪留用的?”
銀絨甩了甩藏在衣袍下的尾巴尖兒:“也好。”而後又聽到一聲類似捏拳頭的脆響。
銀絨狐疑地動了動頭頂毛絨絨的狐耳,覺得山中鳥獸聲音嘈雜,乾擾太多,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其實他留下也並非冒失,是經過考量的:這些大妖的本事他數日前就見識過,若想製服自己,不用群起而攻之,都不是難事。
但他們這次竟真的願意放他離開,這就很值得懷疑,而眾妖說自己是什麼“少主”的事,他一個標點符號也不相信——退一萬步,就算是真的,給這麼一群滿肚子壞水的魑魅魍魎做少主,他這個主子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無論在楓煙城的“刺殺”也好,在秘境中的圈套也罷,連這次章河村的男丁失蹤也是為了自己“廣選後宮”,全都是衝著他來的。
銀絨著實好奇,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而後就見眾妖真的送上了一串……良家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