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絨咽了口口水,頭頂狐耳不受控地冒了出來,緊張巴巴地貼在腦袋上,狐耳又大又軟,顯得整個人毛絨絨慫兮兮,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銀絨卻沒注意到,仍舊嘴硬:“沒有!”
城陽牧秋:“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
銀絨心道:我不敢啊。
銀絨不敢說,更不敢麵對城陽牧秋,準備化作小狐狸跑路,但默念法訣,身體卻完全沒有變化,一抬眼就看到自家準道侶嚴肅沉默的臉。
“…………”
這大約就是等級的碾壓,銀絨更慫了。
城陽牧秋不自覺地釋.放出威壓,連屏風上掛著的小鞭子也隨之顫動,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那小鞭子銀絨再熟悉不過,從前偷懶背不出書的時候,祖宗就會打他板子,除了傳統的木板,也會用上鞭子,這種鞭子不疼,但聲音很響亮,羞恥大於懲罰本身。
可銀絨還是嚇得一抖,想起了被小皮鞭支配的恐懼。“你你你把那東西掛在屏風上乾什麼?”該不會早就看出來他隱瞞了他,所以想教訓他一頓吧?
城陽牧秋聽到這問話,神情一頓,威壓也收斂起來,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他臉上閃過一絲心虛,耳朵也有些發紅。
可銀絨更加心虛,壓根不敢仔細看他,隻閉著眼睛,等著挨打似的,又乖又慫,端的惹人心疼。
銀絨終究也沒等來城陽牧秋的“教訓”,隻聽對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又感到大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怕什麼,沒征得你的同意,我怎麼會打你。”
銀絨困惑,還沒領會到挨打需要被征得同意的深意,就聽城陽牧秋繼續說:“銀絨,我永遠不會逼你,等你什麼時候想說,再告訴我好不好?至於結道侶的事,也尊重你的意見,任何時候,你覺得時機成熟,我再昭告天下。”
“好了,”城陽牧秋摸.摸自家狐狸精的頭,“你若不喜歡,那我便不問。”
之前以為祖宗要對他刑訊逼供的時候,銀絨骨頭硬得很,可見城陽牧秋這樣溫柔好說話,銀絨卻又愧疚起來,他悄悄揪著被角,也不知醞釀了多久,在城陽牧秋的均勻又安靜的呼吸裡,在穿堂而過的、帶著靈植香味的柔軟夏風裡,幾次張口,都沒發出聲音,心越跳越快,最後破釜沉舟地說:“我是怕,我會是你的仇人!”
城陽牧秋看向他:“為什麼這麼想?”
銀絨一瞬間對上城陽牧秋的目光,卻又慫了,祖宗那眼神……不像是最近對他的溫柔小意,更接近城陽掌門該有的樣子,平淡的目光裡藏著洶湧的波瀾,不怒自威。
銀絨磕磕巴巴地說:“就,就是,做了個特彆逼真的夢……其實也隻是個夢而已,哈,哈哈,我被那場夢嚇到了,現在都忘了內容……我就是想、想問問你,仙尊,牧秋哥哥,你覺得十方刹的話可信嗎?他為什麼要選上我呢,我這種小廢物,如果不是撞了大運碰到你,可能到如今連辟穀都不能,說不定哪一天就餓死了、或者哪次鬥法中被強人剝了狐狸皮,最最幸運,也不過再苟延殘喘一二百年,就會壽終正寢。他選我這個廢物做什麼呢?”
“你不是廢物。”城陽牧秋突然插嘴。
銀絨表示同意:“唔,我不是廢物,我還會妖王的看家本領‘寒酥纏’,十方刹說‘寒酥纏’沒有功法、沒有秘籍,不用刻意練習,也無法修煉,它是寫在靈魂裡的天賦。”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仇人,”銀絨小聲問,“你會殺了我嗎?”
城陽牧秋還是篤定,斷然道:“你不是。”
銀絨堅持問:“那怎麼解釋寒酥纏?如果……我就是呢?”
城陽牧秋間接給出答案:“我與相魅的恩怨,已在三百年前了結。”
誠然,他能確定鹿吳山上所有有妖王血脈的小妖,都被他趕儘殺絕,但寒酥纏……是連他都無法解釋的問題,便不肯仔細去想。所以,城陽牧秋其實也有些緊張,甚至想問銀絨,如果他真是妖王的孩子,會替父報仇嗎?
但他終究沒敢問出口。
“不論你是什麼身份,”城陽牧秋保持抱著銀絨的姿勢,低聲說,“你都是你。”
銀絨忽然覺得,壓在心間許久的巨大壓力霎時煙消雲散,心裡又漸漸有了底,應了一聲“好”。
如果一輩子跟在城陽牧秋身邊,也許也不用非得摘掉鈴鐺,銀絨突然不想知道妖王的全部記憶了——在那個“夢”裡,他變成了妖王本人,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受萬妖朝拜,大手一揮,麾下妖將便屠了太微派千餘口人命。
但終究隻是個夢。
也許是儲物鈴鐺本身的副作用,也許是十方刹給他下的圈套,也許跟寒酥纏一樣,是個待解開的迷,但解謎的主動權在他,得到城陽牧秋的保證,他現在不想知道答案了。
難得糊塗,不癡不聾,不做家翁,何況做第一仙門的‘妖妃’,銀絨答非所問地說:“臨走時,我把家當全孝敬師父了,以後你要養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