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鯉魚(2 / 2)

小山村一向少有外人,與世隔絕一般,忽然來了一隊官差,不免就讓村民驚覺了。

“怎麼還有官差來了?”葉福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出去了。

何氏帶著葉初她們三個等在家裡,很快就從村民口中聽到一樁大事情:皇帝召許遠誌進京。

許遠誌正是許郎中的大名。詔令下到州府,知州大人才知道他的治下還有個連正經地名兒都沒有的半山村,半山村裡竟還有一個如此重要的人物,皇帝親召的太醫。

於是知州大人急忙派人來請,說是已經在府城為許太醫設下宴席。結果差役們好不容易一路打聽問路爬上山來,到了村口就被人擋了,接著便被新出爐的許太醫給攆走了。

這可太巧了,許郎中也要進京?

葉初不禁覺得驚奇,這幾個月來給她把脈、做丸藥的許郎中,居然是個太醫。她對這些官員啊、太醫啊之類的事情都不了解,便問葉菱,太醫比知州大人的官還大嗎?

“那倒沒有。”葉菱笑道,“我朝知州是從五品,太醫一般來說,有品級的應該也就八品,按品級知州比許郎中官大。不過太醫是什麼人,太醫可是皇帝身邊的,知州這樣的地方官,一輩子都不知能見到皇帝幾回呢,他碰上許太醫,可不得巴結著點兒嗎。”

“也不知道哥哥是幾品。” 葉初說。

葉菱撲哧笑道:“等你見了麵自己問他。”

正說著,葉福和許遠誌一起回來了。許遠誌大約剛才還在藥圃乾活,穿個木屐,背個鬥笠,半邊袍子掖在腰間,完全不像個什麼官兒,說是農夫還差不多。

他一進來,何氏便笑著上前道喜,葉家姐妹也紛紛過來道賀。

葉初也笑道:“恭喜許太醫。怪不得您醫術這麼好,聽說皇帝親自下旨召您進太醫院?”

“嗐,說來慚愧,老夫十幾年前就是太醫,蒙聖人不棄,居然還想得起我來,這次隻不過是蒙召回京罷了。”

許遠誌便說起他十幾年前因為是世宗皇帝慣用的禦醫,被繼位的延始帝忌諱,便借口重病垂死逃出京城,隱遁江湖了——反正他是太醫,想讓自己生病裝死有的是法子。

許遠誌說:“這可巧了,我如今也要進京,正好和你們結伴同行,彼此還多個照應。”

何氏忙笑道:“那可太好了。我還正擔心呢,這千裡迢迢的,阿初身子骨弱,萬一她路上有個什麼不適。有您在,我們這一路上可就放心了。”

何氏邊說邊看向葉初,見她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忙含笑問道:“阿初,在想什麼呢?”

葉初隻覺得真的好巧。

這兩天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總有些不真實之感,仿佛還在夢中一般。她這會兒正在出神,被何氏忽然一問,不禁有些赧然,忙笑著說:“也沒想什麼,就是我還沒坐過那麼長時間的船呢。詩中說‘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詩人一日千裡,我們卻這麼慢的。”

要是快一點,是不是就能早一點見到哥哥了。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許遠誌便給她解釋道:“千裡江陵一日還,他那是順江而下,輕舟快船,再遇上順風揚帆,一天幾百裡路也是有的。我們這一路沿江而上,逆水行船,江行一日也就五六十裡。中間還可能需要改陸路,馬車倒是能快一些,但也更顛簸,可沒有坐船舒服。”

葉福忙安慰她道:“這一路上春光正好,沿江兩岸風景可太美了,你們年紀小,正好一路看看人情風物,長長見識。”

葉初見旁人都含笑看她,也知道自己太急切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拉著葉茴告退了。

她一走,屋內四人便都麵色一整,表情鄭重起來。

“這一去,姑娘就該有大造化了吧。”良久,何氏輕聲慨歎。

葉菱道:“那我們就各自準備,三日後啟程。到了船上,仍舊由我們在姑娘跟前照顧,我和葉茴貼身守著姑娘,務必保證留一個人寸步不離。其餘人先不管他,常順的人也罷,隨行暗衛也罷,隻讓他們在外圍就好,眼下並不熟悉,絕不能放任何人私自接近姑娘。”

許遠誌和葉福明白地點了點頭,許遠誌起身告辭,葉福也起身送他出去。

何氏卻依舊坐在那裡,再三猶豫,遲疑著說道:“這一去京城,可就大不同了。陛下也不知要如何安置姑娘,是要封她做義妹公主,還是想讓她進後宮……姑娘這樣的不諳世事,我們是不是……先給姑娘稍稍透露一些?”

葉菱道:“您也知道大不同了,這哪是我們該多嘴的。”

“可是……”何氏頓了頓,輕歎,糾結,“姑娘長這麼大,早年間養在陛下身邊,陛下那時自己也不過才十幾歲,龍潛於野,藏蹤匿跡,姑娘跟外人就少有接觸。這三年又把姑娘藏在這裡,讓我們養得與世隔絕一般,她哪裡知道世故人情,哪裡見過人心險惡的!京城那是什麼地方,宮裡又是什麼地方,姑娘也不過才十二歲……”

何氏說:“我也知道陛下待姑娘自然是不同的。這番進京的安排,處處妥帖仔細,當真是把姑娘疼到心坎兒裡了。隻是世事無常,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可是九五至尊,是這全天下的皇帝……姑娘叫了我三年嬸嬸,她也沒彆的親人,乖巧得讓人心疼,我這幾天忍不住就滿心的多思多想……”

“您逾矩了。”葉菱輕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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