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起名兒,這園子裡的亭台閣榭也說要她命名,哥哥分明就是故意給她找活兒乾。葉初於是問葉茴:“就叫戲水亭怎麼樣?”
葉茴指責的眼神:“你還能不能更省事兒了?”
葉初:“那就叫清涼亭。多好啊,名副其實。”在葉茴揶揄的眼神中,索性叫丫鬟拿筆墨來,大筆一揮把“清涼亭”三個字寫了下來,讓人送去給工匠做匾額。
正值六月盛夏,湖麵上蓮葉接天,一朵朵紅的白的蓮花從碧玉圓盤的荷葉中挺出來,開得正旺,於是午飯時廚房送上來一道“油炸蓮花”。
這道油炸蓮花是用鮮嫩的白蓮花瓣裹上麵粉和雞蛋液,入油鍋小火細細地炸製而成,花瓣色澤金黃,在鋪了荷葉的青瓷盤中擺成花朵形狀,再點綴幾片真花瓣兒,端上桌來美輪美奐,都叫人舍不得吃了。
葉初嘗了一片,花瓣炸得鮮香微甜,酥軟可口,便拿筷子夾起一片給葉茴:“好吃,快來嘗嘗。”
晌午炎熱,怕亭中人太多,丫鬟們都被打發去旁邊河岸的水榭用飯休息了,亭中隻留了春江、春流和葉茴三個,葉茴膽子也就大了起來,直接張嘴接住葉初送過來的花瓣,笑嘻嘻吃了,眼睛一亮,連說好吃,趕緊去摸筷子。
“好吃,”葉茴問,“蓮花也能吃的嗎?”
葉初鄙視的眼神看她:“你都吃到肚子裡了,不能吃是不是也晚了?”
葉茴自己也笑,笑哈哈道:“沒事兒,肯定沒有毒的。”
春流在旁邊捂嘴笑道:“茴姐姐快彆說了,蓮花可以吃的,難不成廚房還敢做有毒的東西。”
一堆小女兒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下午許遠誌來請平安脈,就被一路帶到清涼亭來了。把脈後葉茴當真還問了,問他荷花能不能吃,許遠誌說能吃。
許遠誌道:“很多花朵都可以食用的。蓮花能清暑降濁,養心安神,正適合姑娘吃,廚房有擅長藥膳的人,當是用了心的。這時節正正好好,往後可以多給姑娘做些蓮花、蓮藕之類的吃食來。”
這麼說廚房該誇的,於是許遠誌走後,葉初就叫人去打賞廚房,又說晚上哥哥回來吃飯,還要這道炸蓮花。
這一賞不要緊,廚房竟興奮過度,晚膳弄了一桌“全荷宴”來。
傍晚時分謝澹回來時,便徑直去亭子裡找葉初,小姑娘午後小睡了會兒,下午又玩水,這會兒精神正足,笑眯眯招手叫他。
“這亭子可還喜歡?”謝澹問。
葉初點頭說很喜歡,一整天呆在亭子裡都沒熱著她,然後便拉著他道:“哥哥,快來,我們今晚來吃花兒。”
天色黃昏,亭下羊皮宮燈亮起,亭邊銅鏤花香薰裡靜靜燃起驅蚊的香料,丫鬟把臥榻往後撤,亭中鋪了涼席,擺一張幾案,兩人就隨意席地對坐,看著丫鬟送上一道道“全荷宴”。
除了中午那道炸蓮花,還有什麼荷葉雞、荷包牛肉、荷葉桂花魚,素菜是一道酸甜藕帶、一道什錦藕絲,再來一道放了新鮮蓮花的冰糖蓮子湯,就連主食,也是珍珠米蒸的荷葉飯。
謝澹逐樣先嘗了嘗,笑道:“倒是應景有趣兒,廚房哪個做的,該賞。”
葉初說她下午已經賞過了,謝澹點頭誇她:“嗯,有長進,我家安安也學會賞罰分明了。”
葉初高興了一下,雖然她還沒罰過人。
兩人對坐吃飯,就把下人都遣了下去,隻留兩個侍膳的丫鬟守在亭外遊廊聽吩咐。
兩人如今形成了習慣,用膳獨處便索性屏退下人,省得她們戰戰兢兢,兩人自己也不能隨意自在。
謝澹習慣性地給葉初夾菜盛湯,他夾起一塊桂花魚,這魚隻有一根主刺,隻是魚鰭上也有些短刺,謝澹仔細挑過了,放進葉初碗裡。
“哥哥,你自己好好吃。”葉初咬著筷子,想起昨晚何氏跟她說的話,便說道,“哥哥,你以後不要給我夾菜盛湯了,我都這麼大了,又不是不會吃飯。”
謝澹停下筷子,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葉初道:“沒怎麼呀,天這麼熱,你還要給皇帝守衛當值,一天下來也很辛苦,看你回來的時候,後背衣裳都被汗洇濕了。”
不知怎麼,謝澹總覺得她軟軟甜甜的嗓音裡,像是把那個讓他大熱天“當值”的皇帝給埋怨上了。
“倒也沒你想的那麼辛苦。”謝澹莞爾道,“我大你小,哥哥照顧你不是理所當然嗎。”
“我怕哥哥辛苦,我都長大了,不用哥哥整天照顧我。”
葉初想了想,補充道,“旁人家裡是不是都這樣?我整天呆在家吃喝玩樂,哥哥一天到晚都在忙,哥哥賺錢養我不容易,我應該多體貼照顧哥哥才對。”
謝澹笑笑,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問道:“誰又跟你說什麼了?”
“乖,你還小呢,有什麼事情都應該告訴哥哥。”謝澹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