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時,林家那幾個人又找過來了。
也是,這些不安好心的人,怎會放過每一次機會?楚越嘴角掛起一抹譏笑,拿著林如海親筆寫的遺書,獨自去見他們。
來人卻不止林想和他族裡幾個旁支子弟,還有賈璉也混在其中。
看來這是形成聯盟之勢了,楚越決定先發製人。
“賈二爺有禮了,從京城過來已有兩月,卻隻在府上住過三回,實在是我們招待不周,還請賈二爺海涵。”
“……”賈璉尷尬極了,禁不住摸了摸鼻子,嗬嗬乾笑一聲。“楚公子客氣,府上近日都在為林姑夫的事操勞,十分理解。”
這臉皮也太厚了,楚越有些無語,隨即便請他們前往花廳說話。
眾人移至花廳坐好,下人適時端上茶盞,幾人就給林如海辦喪之事問了幾句,楚越也是有問有答。
“隻是可憐我那侄女兒,小小年紀就父母雙亡,這會還不知怎樣傷心呢?”林想掀起茶盞杯蓋,刮了刮表層的浮末,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不若楚公子將侄女請出來,叫我們這些叔伯看看,回去也好叫其他族人知道,也安安他們的心。”
賈璉也在一旁附和:“是呀,讓林表妹出來見一麵吧,從回揚州到現在,我這做表哥的還沒看見過她呢?”
見話題又繞到黛玉身上,楚越心神不由繃緊,正色道:“多謝族長和賈二爺如此關心林姑娘,隻是她身子一向不好,這幾日又傷心過度,此時怕是躺在床榻上起不來的。等這事告一段落,她身子也養好些了,必定叫她去給各位叔伯、表哥請安。”
姑蘇林家的人,和賈璉打的是一個主意,楚越的話雖有理有據,可他們又怎會輕易善罷甘休?
況且之前得知林如海要選贅婿時,族裡就曾推出過林琅,妄圖能搭上林如海,好給族人謀利。隻是這小子太不爭氣,竟叫退了回來。
這會林如海去世,林府除了黛玉一個孤女,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的繼承人,他們又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林想笑得越發慈愛:“侄女身子不好就該好好養著,我們今日來是另有要事。如海兄他英年早逝,沒留下香火繼承,地底下肯定無顏麵對列祖列宗。今日我這個族長就做主,在族裡挑一位有為男兒過繼到如海兄名下,一來延續香火,二來往後也能照顧侄女。這一舉兩得之事,林管家和楚公子應當不會拒絕吧?”
果然這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楚越心裡嘲諷一聲,麵上卻驚詫到:“林族長不知道麼?林大人他生前給林姑娘定了位贅婿,正是區區在下。以後林家的香火問題和林姑娘的後半生,都由楚某負責,實在是不需要過繼什麼香火了。”
贅婿這事,族裡怎會不知道?雖說林家的事已與林氏宗族毫無關係,可為表禮法,林如海早已打發人通知到位。隻是林想他們看楚越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成不了什麼氣候,便要以族長的名義壓製他,令他乖乖就範。
可眼見著楚越不上鉤,這些人再沒了耐心,說話也直白了不少。
“按理說,如海兄隻有一個女兒,他去世後的所有家產,宗族可以繼承一半,用以修建墓園和購置祭田。我怕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懂這些,今次過來吊唁,順便提醒你一下,省的以後鬨出誤會。”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楚越正要開口反駁,不料這番話不知怎的卻惹到了賈璉,聯盟就地解散。
他可不是什麼讀書人,出言要粗俗許多:“放你娘的屁!”
賈璉手拿折扇,指著林想的鼻尖:“我林姑夫家和你們姑蘇林家,又不是一支的,你們也不是他什麼正兒八經的族人,還有臉跑到這來訛人?林姑夫他是讀書人,平日裡不好意思和你們劃清界限,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什麼資格做三品大員的族人?還一半家產!我們榮國府可是林姑娘嫡親的外祖家,要有一半家產,也是我們榮國府該得的。”
“你……”林想哪能想到自己的盟友會突然發難,話裡話外還這樣不留情麵,早就氣的臉紅脖子粗了。“你們姓賈的和姓林的更沒什麼關係了,你憑什麼在這大呼小叫……”
樂得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楚越並不出言相勸,最後等他們吵累了,才出來告知真相。
“叫各位失望了,林伯父生前親寫遺書,將家產全部留給不才在下,不會分給彆人一文錢。大家若是真心過來吊唁林伯父的,還請在出殯前日日去靈前上香,要是隻為了家產而來,就請快快回家,省得浪費時間。”
林家宗族和賈璉萬萬沒想到,林如海竟然把全部家產留給一個外姓贅婿,連自己女兒都沒分到。當下越發肯定,是楚越在其中動了手腳,還要繼續再鬨時,林管家直接帶著下人過來,將林氏宗族的人全轟走了。
至於賈璉,因黛玉日後還得去賈府借住,並不好撕破臉皮,隻能指桑罵槐敲打一下,糊弄過去完事。
***
夜色融融,微風夕夕。世間之大,卻沒有什麼能影響到自然之物,哪怕有個小姑娘覺得天要塌了,月亮依舊會按時爬上柳梢。
整個林府,都因近日的喪事萎靡不振,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悲傷的味道。
掌珠閣裡靜悄悄的,下人們行動間,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惹得床榻上好不容易睡著的姑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