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說完那句話後,就匆匆掛了電話。
她脫力似得靠回床頭，仍然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夏芒從下麵叫了她一聲：“喬喬？”
她這才反應過來，隔著床簾道：“怎麼了？”
夏芒道：“你剛才是在打電話嗎？我好像聽到了你說要在A市看煙花……可是A市全麵禁止了誒,你去商場也根本就買不到,你要怎麼燃放啊？”
“我……”顏喬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我是開玩笑的。”
“我就說嘛,”夏芒笑道：“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害,沒事，看不到真的煙花綻放,看看視頻也是一樣的,都很漂亮。”
顏喬“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她剛剛跟路嘉說了一句什麼話。
——“你帶我在A市看一場煙花,我就答應你。”
可是A市根本就沒有煙花……也不會被允許燃放,她提這樣的要求，分明就是為難路嘉……
她怎麼會那樣說？
或許是她潛意識裡根本沒有做好跟路嘉在一起的準備，也或許是她不想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答應他——根據她以往的經驗，很多口口聲聲說很喜歡她的人,其實並沒有多喜歡她。
她想知道,路嘉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並沒有多少真心，因為她為難了他,所以會選擇放棄。
但是這是不是太為難了……顏喬愁眉苦臉地想，因為一些客觀因素，路嘉根本不可能做到她所說的，那她豈不是完全沒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這雖然是顏喬自己提出來的，但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縮進被子裡，用被子蒙住頭,心裡又煩又亂，直到自己被被子蒙得喘不過氣來了才猛地掀開，像溺水之人驟然上岸似得大口喘著氣。
她盯著床帳慢慢喘氣，腦子裡亂七糟八地想了一通，也始終沒能想出結果來。
她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脫口而出提出那個要求，如果多考慮一會兒，她不會那樣說……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她難道要再收回嗎？
怎麼開口？如果現在回頭找路嘉，那一定會被他狠狠嘲笑的，又或許人家已經放棄了呢？
可如果什麼都不做，那她和路嘉就真的再沒可能了……當初她鬼使神差地說了那一句，或許就是上天幫她做的決定……
那她要遵循這個決定嗎？
還是再嘗試做一些或許徒勞的努力，可是又要怎麼做呢……
她就這樣想啊想，卻始終沒能做出決定，更沒有想好到底該怎麼做，倒是把自己給想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中路嘉知難而退，再也沒有來找她，她在夢裡看上去似乎很平靜，但醒來時臉上全是淚痕。
她連忙從一旁摸到手機，看了下時間，居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整整睡了一個下午外加一個晚上。
她腦子正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態，正要再確認一遍時間，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是路嘉的電話。
她一下子攥緊了手機，頓時變得口乾舌燥起來。
她接通了電話，緊張地將手機放在耳邊。
“學姐……”手機那端傳來了路嘉熟悉的笑聲，聲音中隱隱帶著一點興奮：“快下來，我在樓下等你。”
顏喬愣了一下：“這麼晚了……去乾嘛？”
路嘉輕笑了一聲：“當然——是帶你看煙花啊。”
——
路嘉說完就立刻掛了電話，顏喬還處在恍惚當中，路嘉怎麼可能真的做到帶她去看煙花——這……客觀條件根本不允許啊。
而且拋開這個不論，再有半個小時寢室就要關門了，假如她現在跟他出去，還來得及回來嗎？
——可惜路嘉電話掛得太快，她都沒來得及跟他說這層顧慮。
學校規定不能在外麵過夜，她一向循規蹈矩，要是跟路嘉出去，不能按時回來怎麼辦？
半個小時，她從寢室走到校門口都要十五分鐘了，半個小時怎麼算都是不夠的。
難道要她拒絕路嘉麼？可她似乎……又做不到……
她皺著眉頭，天人交戰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下了樓。
經過宿管阿姨的崗位旁時，顏喬因為心虛，低下了頭。
宿管阿姨掀看下眼皮，“誒”了一聲叫住顏喬：“同學，馬上就關門了，你去哪兒？”
“我……”顏喬被迫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阿姨道：“我去超市買點東西。”
她從來不說謊，也不會說謊，所以回答的時候攥緊了雙手，連聲音都因為緊張而顯得斷斷續續。
宿管阿姨皺了一下眉，她本來覺得這個學生有點不對勁，但是一看到她的正臉後立刻笑道：“是顏喬啊，去吧。”
——她認識顏喬，顏喬在她印象裡是個很乖的學生，又怎麼會說謊呢。
顏喬鬆了一口氣，轉身立刻走出了寢室大門。
出去後到了寢室樓下，她卻沒有一眼看到路嘉，她轉頭四下張望，突然看到從一棵大樹後麵緩步走出一個人影，身形修長，裸露出來的皮膚即使在昏暗的路燈下依然白的發光。
——是路嘉。
顏喬連忙迎了上去：“你怎麼站那兒？”
路嘉就笑了：“不想太高調，大晚上站在女生宿舍樓下，被阿姨看到，會趕我走的，到時候學姐見不到我了怎麼辦？”
提到阿姨，顏喬也心有餘悸：“剛才阿姨叫住，我差點來不了。”
路嘉笑道：“那後來阿姨怎麼肯放你出來？”
“我撒了謊，說是去超市買東西，她應該以為我很快就回來了，所以放我出去。”顏喬看著他：“你笑什麼？”
“沒什麼，學姐應該從來沒說過謊吧，這是第一次吧，為了我？”
顏喬居然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路嘉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好可愛，學姐。”
顏喬懵裡懵懂地眨了下眼睛，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夏芒從前說的那句——你一旦覺得一個人可愛，那就完了，忍不住翹了一下唇角。
不防路嘉忽然湊了過來，慢慢笑道：“學姐，你在偷笑什麼？”
“沒……沒什麼。”
路嘉看了她一忽兒，忽然想起了什麼，慢慢貼近她的耳邊道：“學姐，你說我們這樣，偷偷摸摸的，繞開宿管阿姨，像不像——是在偷情啊？”
他說完這句，顏喬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
他笑得更肆無忌憚了，忽然拉起顏喬的手一路向校門口狂奔：“好了學姐，我們已經耽擱了五分鐘，學校提前十分鐘關門，我們要快點。”
顏喬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後，晚風帶著涼意吹起了她的長發，有幾縷頭發被吹著貼在了臉上，是冰涼的觸感。
飛舞的發絲遮擋住了視線，顏喬隻能從發絲的縫隙中去看路嘉，路嘉的發量很多，圓潤的後腦勺因此顯得鼓鼓的，頭發隨著他小跑的節奏一顛一顛的，顏喬忍不住彎了唇角，心想，真可愛啊。
他們一路狂奔，趕在最後時刻出了校門。
兩人站在校門口氣喘籲籲，因為運動完後供血不足，路嘉的臉顯得更白了。
顏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因為運動過後仍在劇烈跳動，她轉頭看向路嘉在月光下瑩白的側臉，心臟似乎跳動得很快了。
她想，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夜晚，她循規蹈矩那麼多年，好像是頭一回那麼回。
——在路嘉身上，她栽了太多頭一回了。
學校門口老早就停了一輛白色的suv，路嘉拉著她坐了上去，對著前麵的司機道：“忠叔，走吧。”
“好的，小少爺。”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她們一眼，慢慢地鬆開離合，打了方向盤轉入主道。
顏喬看了一眼忠叔，轉頭用眼神詢問路嘉。
路嘉就笑著跟她介紹道：“忠叔是我小舅舅的司機。”
車子開了四十分鐘後開到了郊區一棟彆墅，路嘉牽著顏喬的手下了車，忠叔將車停在一旁，和路嘉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郊區沒來就沒什麼燈光，不知道為什麼，彆墅裡也沒有一盞燈，整個漆黑一片，加上顏喬有些夜盲，更是連路都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感到恐慌，這個時候一隻手輕輕地握住了她，捏了捏她掌心的軟肉：“彆害怕。”他的聲音穿透黑暗傳了過來，溫柔得就像夜風：“我在這兒。”
明明是力道極輕的一句話，卻似乎有著莫名的力量，顏喬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路嘉牽著她慢慢了進去，期間顏喬似乎碰到了一個障礙物，形狀像一根柱子，不粗，但是比她高，她還來不及分辨這是什麼，路嘉已經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好了，等會讓你看個夠好不好？”
彆墅很大，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她因為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隻是覺得，即使周圍漆黑一片，即使她根本看不清前路，但假如能一直這樣被路嘉牽著，似乎也不是很壞？
又過了一會兒，前麵帶路的路嘉終於停下了腳步，顏喬於是也跟著停了下來，在黑暗中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路嘉。
路嘉笑了一下：“到了，學姐。”
“你——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