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回過神來時,是慕璿靠近了他，叫了他的名字：“路嘉，你在想什麼呢,臉那麼紅。”
路嘉咳嗽了一聲,隨手用手背碰了一下臉,的確燙得驚人。
他一下子甩開了手,胡亂摸到桌上的玻璃杯，正要喝水,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咖啡館內沒什麼人,服務員也都百無聊賴，所以路嘉一放下杯子，之前一直往他們這邊看的服務員馬上走了過來,笑著問道：“先生是要喝水嗎？”
路嘉抬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麻煩給我倒杯冷水，謝謝。”
服務員紅著臉走開了，過了一會兒給路嘉加了一杯冷白開。
路嘉拿起杯子一連喝了好幾口，喉結隨之上下聳動。
慕璿就皺了皺眉道：“現在天冷,怎麼不喝點熱水？”
“不要。”路嘉放下杯子道：“我想喝冷水。”
——他剛想起了那晚和顏喬的事,現在整個人都很燥熱，再喝熱水不是火上澆油嗎？隻能喝冷水冷靜一下。
一杯冷水喝完了，那股燥熱的感覺果然也被平息了下來。
慕璿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道：“路嘉,你怎麼了？之前你話說到一半，你說對不喜歡的人，你是絕對不會……不會什麼？不會和她做那種事嗎？”
路嘉怔了一下，是，慕璿說的正是他之前想要說的話，可現在……他突然迷茫了……他自認為對他不喜歡的人,他絕對不會有和她做那種事的衝動……可那天晚上，他明明很想對顏喬做那種事……
難道，他喜歡顏喬？
不可能，這種荒謬的念頭一出來就被他否決掉了。顏喬是他最恨的那個人的女兒，奪走了原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他恨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
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衝動，大概隻是因為那天空調打得太高，熱氣把他吹得神誌不清，還有……顏喬那一臉又純又欲的表情……真的是很討厭。
所以他現在還能一臉坦誠地說出“他是絕對不會對不喜歡的人做那種事”這樣的話嗎？
對麵慕璿還在等他的答案，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不自然：“沒什麼，我不知道。”
慕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再追問。
路嘉咳嗽了一聲，想了想，又找補道：“其實本來這種事，就不可以太急，譬如你隻跟她在一起一禮拜，然後做了傷害她的事離開了她，她可能也隻傷心一禮拜就過去了，未必你能給她帶來什麼刻骨銘心的傷害——那樣豈不是沒意思的很嗎？”
慕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抬頭看著路嘉，好笑道：“路嘉，你每次都這樣說。”
“我每次勸你，你都這樣說。”慕璿道：“一開始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每回問你，你還是這樣說。我漸漸覺得，好像沒什麼意思了。”
“你說時間夠久，傷害才能刻骨。但眼下半年過去了，難道還不夠久嗎？總不至於要在她身上耗個三五年吧？那這樣的報複，把自己的人生都搭進去了，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呢？路嘉，三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人生能有幾個三五年呢？”
“更何況，我後來漸漸發現，心死程度不一定和時間長短掛鉤，大概更取決於一個人的性格。像顏喬那種性格的人，即便你交往一禮拜就報複了她，她大概也會痛不欲生，不過好處就是，她冷心冷情，絕不會再糾纏你就是了。”
慕璿是將最後一句當做一個“好處”來說的，可路嘉當下的第一反應卻並不是感到欣慰，他無意識地握緊了玻璃杯，皺眉道：“什麼意思？”
慕璿挑眉笑了一下：“不好懂嗎？”
她道：“或許吧，你當局者迷，或許對你來說，的確不太好懂。這半年，我也觀察了許多，我發現顏喬就是我說的那樣的人，她一向冷心冷情，這一點你追她的時候想必已經領教到了，但一旦答應和你在一起後，對你又是極儘溺愛——這樣的人，其實是很清醒，很果斷的，在一起的時候熱情如火，不在一起了又冷若冰霜，平生大概最不會做的一件事，就是拖泥帶水。”
“是嗎？”路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又或者相信了沒有，隻是忽毫無關聯地接了一句：“她說她永遠不會離開我。”
慕璿就笑了：“她現在愛你愛得要死，當然會這麼說了。等她什麼時候死心了，你再去問問他看呢？”
“況且你不會真的相信這種話吧？你自己就是很擅長說這種好聽話的，也知道這種話雖然好聽，但可信度有多低，什麼話一旦沾上‘永遠’兩個字，那麼這種話聽聽就可以了。所謂的‘永遠’，或許隻局限於當下那一刻吧。或許當下那一刻，講出‘永遠’兩個字時，是真的以為能夠永遠。”
說著看了路嘉一眼，似笑非笑道：“那種話你也很擅長說，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才是……看來，果然是當局者迷。還是說……”她收了笑意，目光打量著路嘉道：“你其實，是很願意聽這樣的話……甚至，願意相信。”
路嘉果然立刻反駁道：“當然不是，那種話也隻有三歲小孩會信。我像是那麼蠢的人嗎？而且……我怎麼會想聽那種話，我巴不得你之前說的全都是真的，她真的不會拖泥帶水，那樣倒會省下不少麻煩——我最討厭人家哭哭啼啼了。”
“是嗎？”慕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好。”
路嘉“嗯”了一聲，覺得自己今天話似乎有點多，顯得很刻意似的，正要說些什麼找補，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他隻看了一眼，立刻移開了視線，輕哼了一聲，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