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顏喬和路嘉洗完澡回來時, 已經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姥姥正在廚房做菜，顏喬這會兒恢複的差不多了, 就去廚房給她打下手，順便把下午路嘉釣得那條獨苗苗魚, 央求姥姥把它做成菜。
姥姥自然滿口答應, 一邊動手料理魚，一邊笑著問顏喬道：“我們喬喬喜歡吃什麼魚呀？紅燒？清蒸？還是糖醋啊？”
顏喬愣了一下, 她小時候有一次被魚刺卡到, 去醫院費了好大功夫才取出來, 吃了不少苦，從此留下了陰影，那之後幾乎不吃魚, 所以一時要問她喜歡哪種魚的吃飯, 她一時也答不上來——實在是太久沒吃魚了、
“嗯……”她想了想道：“那路嘉……他喜歡吃什麼魚呢？”
姥姥哈哈大笑, 她長得和善, 笑起來更是親切，連臉上的紋路都透著慈祥：“路嘉啊……那小子最喜歡喝些湯湯水水, 他到現在還沒斷奶呢吧, 他很喜歡喝牛奶……所以啊, 他最喜歡吃我做的魚湯, 帶著湯湯水水的，魚湯是奶白色的，跟牛奶似的, 味道又鮮美，他最愛喝這個了。”
顏喬於是笑道：“那我也要喝這個，就麻煩姥姥做魚湯吧。”
姥姥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笑了起來：“好。”
——
晚上吃飯前，路嘉挨著顏喬坐在了餐桌前，十分殷勤地替她倒了椰汁，不過笨手笨腳的，倒出了一點在外麵，顏喬搖了搖頭，笑著從路嘉手裡拿過了椰汁：“你省省吧，祖宗，我幫你倒還差不多……你怎麼一直這樣對我笑，小東西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呢？”
路嘉舔了舔唇，用口型道：“我可不小。”
顏喬手一抖，險些也把椰汁灑了出來，她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軟綿綿地瞪了他一眼。
路嘉笑得更猖狂了，盯著她泛紅的耳廓道：“你也會有手抖的時候啊，那乾嘛說我。”
顏喬沒有理他，心說她不跟小屁孩計較。
當然她不認為他會就此罷休，果然沒一會兒，他就跟有多多動症似的碰一下她，戳戳她手肘，拉拉她衣袖，她被他弄得煩了，偶爾轉過頭恩賜給他一個眼神，他就對她亂笑，顏喬一陣無語，不就是由著他鬨了一下午嗎？有必要這樣？
不過……她沒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笑起來，可真是要了命的好看。
她咳嗽了一聲，拿起倒好的椰汁慢慢地喝了幾口，耳邊忽然傳來路嘉的輕笑，她不解地轉過頭去看他：“乾嘛，怎麼了？”
路嘉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看了一眼她手裡端著的椰汁，忍笑道：“多喝點，補補。”
顏喬一臉莫名：“什麼啊。”
路嘉就近身跟她咬耳朵：“今天下午，你辛苦了，補補。”
顏喬好氣又好笑：“你夠了啊。”
“還有，”路嘉又看了一眼那杯椰汁，欲言又止道：“我也是剛想到的，椰汁的顏色，像不像……”
顏喬沒聽明白：“像不像什麼？”
路嘉忍笑忍得辛苦，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像不像……你今天下午，在水塘邊吃到的東西？”
路嘉說話時，溫熱的氣息輕佛在她的耳後，酥酥麻麻的……
今天下午，在池塘邊吃到的東西……顏喬立刻就反應過來了，臉一下子就變紅了，她轉頭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惱，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得路嘉立刻不笑了，一張俊臉變得扭曲，抽氣著喊疼。
顏喬解氣了才放開他，路嘉對著被掐的那塊地方研究了半天，哼哼唧唧地把胳膊橫在她麵前，指著那塊地方道：“喬喬你看，你都把我掐紅腫了。”
顏喬一個女生，自認為也沒多大力氣，不過隨手掐了一下，哪裡有那麼誇張。路嘉是慣會撒嬌的，她才不信，但還是配合著看了一眼。
——結果這一看把她嚇了一跳，路嘉被掐的那塊皮膚紅腫的厲害，仿佛就要滲出血來了，看樣子明後天肯定要起一大片淤青，她心疼壞了，想去觸碰傷口又怕弄疼了，隻敢懸空著手指，不忍道：“疼嗎？”
這種時候當然要可著勁賣慘，不疼也要說疼了，更何況路嘉是真疼，他於是扁了扁嘴巴，委屈巴巴地道：“疼，好疼啊。”
路嘉年紀小，她一貫是寵著他的，也就更容易心疼，這時免不了後悔剛才下手太重——她忘了路嘉嬌氣，皮膚軟嫩，禁不起掐，於是輕輕地替他吹著傷口，又叫來阿姨讓她拿點藥過來。
路嘉一手支撐著下巴，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道：“其實不用上藥，你幫我呼呼就行了啊，喬喬也不要自責，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他嘴上答得乖巧，其實心裡在暗爽——能讓顏喬這麼緊張他，還為他吹氣，再多掐他十下他都願意。
這時姥姥端著魚湯走了過來，見狀笑道：“怎麼啦？又讓我們喬喬生氣被掐了？”看著顏喬道：“你彆理他，他就是愛撒嬌，好讓你心疼他。”
路嘉：“…………”
“姥姥你乾嘛啊，我還是不是你寶貝孫子了，你這樣拆我台……”
顏喬忍不住笑了一下。
姥姥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嗎？”又轉頭對顏喬道：“不過他皮膚嫩，隨便掐掐就能留印子，你注意彆掐他臉就行了，身上隨你開心。”
顏喬就笑道：“放心吧姥姥，他這張臉/`喬就笑道：“放心吧姥姥，他這張臉長得那麼好看，我怎麼可能會下得去手？”
路嘉就有些不愛聽這話了，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我身上彆的地方就不好看了嗎？要那樣掐我。”
剛好這個時候姥姥又轉身回廚房了，顏喬就笑著親了他一口，哄他道：“好啦，彆鬨了寶貝，我們寶貝哪哪兒都好看，臉好看，脖子好看，肩膀好看，手好看，腰好看，幾把好看，腿好看，腳踝好看，腳好看，哪哪兒都好看……”
路嘉被她逗笑了：“哪有你這樣誇人的，那麼長一串，你不嫌說的累嗎？”
路嘉被她哄開心了，她看到他笑了，每當這個時候，她就覺得做什麼都值得，這也是她為什麼樂得哄他的原因。
顏喬捏了一下他的臉：“開心了？不生氣了？”
“我就沒有生氣好不好？”
“小東西，”她笑著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嘴唇：“不生氣的話，來親我一下。”
路嘉乖乖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之後退開點距離看著她笑。
顏喬看了他一會兒，有些感慨似的道：“寶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這時姥姥又從廚房裡出來了，打電話叫了姥爺過來吃飯，不久所有人都到齊了，顏喬幫路嘉上了藥，路嘉就又哼哼唧唧地喊疼，顏喬一邊哄著他，讓他忍忍，一邊放輕了動作。
姥爺笑著問路嘉：“我的寶貝外孫今天釣到魚了沒啊？”
路嘉笑著回道：“釣到了，釣到了好大一條呢。”說著往桌上掃了一眼，指著那碗魚湯道：“喏，就是這條。”
姥爺起初還以為路嘉沒個耐心，又是釣不到魚的，沒想到今天真給他釣到了一條，他對路嘉實行的一向是鼓勵教育，這時就少不得誇獎他道：“喲，我們嘉嘉今天真是好樣的，這麼厲害。”
路嘉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嘴上卻道：“還行吧。”說著想起了什麼，轉頭看了顏喬一樣，笑得意味深長：“其實說起來，還要多虧了喬喬。”
顏喬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好脾氣地笑笑，語氣無奈中又帶了點寵溺：“好了，彆鬨了。”
路嘉撇了撇嘴，覺得沒勁，也就不跟她鬨著玩兒了。
路嘉吃飯一向是很心不在焉的，天氣熱又沒什麼胃口，拿筷尖挑著米粒，顏喬就在一旁為他布菜，又給他盛了一小碗魚湯，放在他麵前道：“姥姥說你喜歡這個，你多吃一點，聽話。”
姥姥見狀就笑道：“喬喬你彆管他了，自己多吃點，你不是愛喝魚湯嗎？你也多吃點。”
路嘉聞言看向顏喬道：“你也喜歡喝魚湯啊，剛好，我姥姥做的魚湯可好喝了，魚肉也很鮮……嗯，肚子那邊的刺最少，你吃那兒。”
顏喬笑著撫摸了下他的腦袋：“你也是。”
路嘉見她遲遲沒有動筷，就拿起一旁的公筷親自幫她挑了魚肉，又剔除魚刺，笑微微地放到她碗裡到：“好了，吃吧。”
顏喬是不吃魚，但不會不吃路嘉夾來的魚，更何況已經沒刺了，她嘗了一口，味道的確是很鮮美，路嘉見她吃了，巴巴地看著她：“好吃嗎？”
她笑著點了點頭：“姥姥的手藝很不錯。”
他與有榮焉，有些得意地笑道：“你看，我就說很好吃吧。”
顏喬看他這個樣子又有點心癢，礙於有彆人在場，忍住沒有去捏他的臉，心說再好吃也沒有你好吃。
真想把他一口吃掉。
路嘉見顏喬喜歡，又給她挑了一點，顏喬慢慢吃著，但漸漸發現不對——她看著路嘉用筷子夾著的魚眼珠子，愣了一下：“這個……你要給我吃？”
路嘉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快點吃了吧，特意夾給你的。”
讓顏喬吃魚肉都很勉強了，更何況魚眼珠子？她從來不知道魚的眼珠子是可以吃的，以為路嘉是小孩子脾氣上來，想整她，於是推拒道：“我才不要。”
路嘉卻撒著嬌非要給她。
眼珠子那麼小，本來就夾不穩，他們這推來推去的，一不小心就掉落在地上了。
顏喬怔了一下，有些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寶貝。”
之後他全程都是悶悶的，其實他轉過去的時候顏喬就知道他不開心了，當時她簡單地摸了摸他的後頸哄了下他，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她也沒放在心上，以為路嘉是在跟她鬨小孩子的脾氣，現在不方便，等回房間好好哄哄他就行了。
所以用過晚餐後顏喬也沒急著管他，幫姥姥收拾廚房去了——事實上這些都有阿姨做，她去了廚房後也沒做什麼，主要就是跟姥姥聊聊天。
姥姥聽說她喜歡花花草草，就帶她去陽台看她侍弄的幾盆盆栽，有繡球，有多肉，有梔子花……侍弄得都很好，顏喬由衷地誇讚了一番。
姥姥聽後樂得合不攏嘴，又說道：“我還有一個專門的園子種花呢，今天天色晚了，晚上蟲子多，就不帶你過去，趕明兒一早帶你去看看。”
顏喬當然說好。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姥姥忽然道：“路嘉這孩子，身世可憐，我們總是多愛護他一些，所以啊，多少有點被我們寵壞了，愛鬨小孩子脾氣，得有人哄著他順著他……跟他在一起也真是辛苦你了，你彆跟他一般見識，也不用老慣著他，他莫名其妙鬨脾氣，你就彆搭理他，冷著他就是了，千萬彆跟他置氣，讓自己不開心。”
顏喬聞言笑道：“放心吧姥姥，我知道的……其實現在路嘉已經變乖很多了，都是讓著我的……像今天這樣鬨脾氣，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我吃魚眼珠子……不過路嘉畢竟年紀還小，總歸是有點愛鬨小孩子脾氣的，沒什麼的，我待會哄哄他就好了，他也是很好哄的。”
姥姥聽完歎了口氣道：“其實說起今天這事，倒也怪我……我們這邊有一個說法，魚眼珠子是要給最愛的人吃的，代表啊，那個人在他心裡就跟眼珠子一樣要緊，要是那個人不要啊或者魚眼珠子掉了，總歸是不太好的兆頭……”
“路嘉小時候在我這兒，不是愛喝魚湯嗎？我就把這事講給他聽了，小孩子什麼都信，後來長大了，我再給他做魚湯，他還是會提起這事，可見是記在心裡了的……今天你不要那魚眼珠子，讓它掉在了地上，那孩子可能覺得不太吉利，所以不開心呢，哎呀，說起來也是很好笑的，這孩子，還迷信呢……”
顏喬聽完好久才回過神來：“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我還以為他隻是又再莫名其妙地鬨脾氣……”她忽然抬頭看向姥姥道：“不好意思啊姥姥，我現在可能得去找路嘉了，我……”
姥姥哪裡會不明白她的心思，笑著揮手道：“去吧去吧，陪著老婆子有什麼意思，去看看我們招人稀罕的寶貝外孫……”
“姥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姥姥笑道：“姥姥跟你開玩笑呢，你去看看路嘉吧，其實說兩句好話他應該也就哄好了……你要是願意哄就哄吧，明天記得跟姥姥去花園看花。”
顏喬甜甜笑道：“好。”
——
顏喬進門的時候路嘉正在玩兒遙控四驅車，手上遙控器操縱杆轉的起勁，小車在房間裡橫衝直撞的，倒都沒有撞上什麼障礙物，結果顏喬一進門，小車不知怎麼沒拐過彎，砰的一下就翻車了，撞上了桌腿，整個仰麵朝天，是動彈不了了，隻有幾個輪子還在徒勞地轉動。
路嘉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撿起小車，關了開關，放回了書架上——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玩兒了。
顏喬訕笑著進了門，轉身鎖了房門，朝路嘉走了過去，賠笑道：“怎麼了？是不是我打擾我們寶貝玩兒車了？”
路嘉悶悶地道：“沒有。”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了。
果然是還在鬨便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