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縣一眾富戶心裡都有數,兩年饑荒下來,便是富戶手裡也沒多少銀錢了,不能為了情誼、麵子,就漫天撒錢吧?
開不了源,隻好節流。
大家客氣留了留盛家兄弟,也就罷了。
盛齊明撇著嘴可勁地吃菜,沒談成生意,這頓飯就是白請了,他能吃回來多少是多少。
一桌人悶頭比筷子功,沒人主意窗戶底下趴著的小女孩,皺了皺眉頭,眼珠轉了轉。
她打得什麼算盤誰也不知道,隻說一頓飯風卷殘雲,各回各下處。
馬車上,盛二爺盛齊明道:“哥,這陶家到底是不是騙人呀?”
他大哥盛齊賢讓他小點聲,“不論如何,人家買了咱們的糧,也叫著當地富戶一道買了。”
“可他信裡再三說,買下陳米新米五十石不在話下,現在才多少,有三十石嗎?不隻這樣,還壓價!還不如咱們隨便賣到外邊賺錢!”盛齊明惱火。
“胡說!咱們能隨便去賣?要能隨便去賣,誰還上這地方來?咱們這些小商戶,朝廷根本不發賣糧的引子,能掙這些錢便不錯了!不是還有萊州沒去嗎?”
盛齊明對盛齊賢的話不以為然,二郎腿一翹,“我看萊州也吃不下多少!咱們可是帶了一百石隔年米二十石新米來的!車馬人手耗費,本就掙不到什麼錢了,不全賣出去,咱們不賺還得賒!”
盛齊賢看了弟弟一眼,知道他說得在理,歎了口氣。
“那有什麼辦法?咱們家的酒樓遭了這場禍事,傷筋動骨,大伯又不幫襯,爹才想著和舊年的友人走動走動,賺一點是一點。不想山東地界受災兩年,窮困至此,但看陶家老爺穿的衣裳,都是幾年前的舊樣子了!咱們的米,便是低價賣,也賣不出去!”
這話讓盛齊明生氣也生不起來了,半晌,不甘道:“要是有人敢買,我就敢賣!”
可是知道他兄弟二人在此賣糧的就沒幾個,更不用說敢不敢買了。
兩人在馬車裡沉默不言,而坐在馬車後沿、扒著車廂偷偷搭順風車的崔稚,把兩人的話全聽了進去,樂開了花。
這不是上天給她通財路嗎?
盛家賣不出米去,拉回去也是費,她要是能開個合理的交易價,皆大歡喜呀!
崔稚歡天喜地,到了盛家落腳的小院,趕忙趁著停車跳了下去,誰知四下裡一看,根本沒有魏銘的影子。
“木子?木子!”找了一圈,一點影都沒有。
崔稚有點怕了,她懷疑歸懷疑,可這孩子要是丟了,她怎麼跟田氏交代?!
烈日當空,崔稚冷汗直下,忽聽背後有腳步聲,猛地轉過身去——
“木子!”
*
且說崔稚走後,魏銘思量了一個辦法。
沒有錢,那就隻能去借錢,錢可以不多,隻要讓村人看到鹽能換米是真事,自然都願意掏出餘鹽來。
找誰借錢呢?
這縣裡他認識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同窗,他如今才十歲,當年交好的同窗也大不了多少,反倒是桂誌育桂教諭對他有知遇之恩,一路舉業,教諭喜他勤勉,讚他讀書有靈性,沒少補貼。
雖然縣裡教諭,尋常年景月奉不過兩石陳米,可總比他兩手空空強些。且桂教諭善聽人言,若能由教諭出麵辦事,說不定不隻一家兩家受惠。
魏銘思量妥帖,便向桂教諭家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