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之後,我聽到“啪唦”一聲,她最後應該選擇用水澆滅了篝火。
她又蹭到了我的身邊,氣息離得我那麼近,即便沒有看到,我也大概知道,現在如果伸手會把她抓個正著。
而我的確伸手了,也的確把她抓個正著。
“嗚誒?!”她發出了小聲地驚呼。
我睜開眼睛,月光下她瞪大了眼睛看我:“阿德裡安?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我本來就沒睡著。”
“哦,哦哦。”她愣愣地回了一句,然後眨了眨眼睛,“那個……你不生氣啦?”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鬆開了手:“好了,睡吧。”
“誒?哦。”她在我身邊躺下。
消停了不到三分鐘,她突然坐了起來,翻身爬到我身上,坐在我的腰上拉住了我的衣領,硬是把我拽了起來:“睡你媽的……呸,睡個球球!怎麼可能睡得著!不行!阿德裡安我和你說,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今晚上就彆睡了,我不睡你也彆想睡。”
如果剛才不是我的錯覺,她一開始似乎是想罵臟話的,不過臨時收了回去。
“你都一整天沒有理我了。”或許是因為我沒有立刻回答,她像是一個漏了氣的氣球,剛才的氣勢丟了一半,口氣也委屈了起來,“你不高興的話和我說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呀,你不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好。”她似乎是找回了點硬氣的感覺,“嘴長著就是用來交流說話的!拒絕冷戰,從我做起!雖然我也沒有冷戰……”
“是這樣嗎?我不說的話,你會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我的話,你有在聽嗎?”
“……”她低下頭沉默了一會,然後又抬起頭,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有在聽的!但是今天的情況……”
她向我解釋,今天的情況很危險,如果被奇美拉蹭到一點,可能就會死,她的魔物已經被擊沉了,但是那是她的契約魔物,過幾天又可以活蹦亂跳,而我不一樣。
“你在擔心我。”
“我是擔心阿德裡安,所以說……”
“所以說你沒錯,錯在我還不夠強,所以你覺得我留在那裡會有危險。”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感覺。
好像明白了,那時候,那個人為為什麼會對我說“阿德裡安即便成為騎士也沒有用哦”的意思。
也好像明白了過去的悲哀和現在的憤怒中微妙的差彆。
這句話並不是我的本意,甚至和我本意相差甚遠,我並不是在意自己不如庫洛強,或者她覺得我可能會遇到危險。
但是她似乎從我這句話裡解讀出了其他的意思,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她開始努力否認我剛才說的話,並且開始細數她覺得我很厲害的地方:從技能到等級,從做飯到補衣服,事無巨細。
我歎了一口氣,嘗試想把她從身上搬下去的時候,她卻伸手扒住了我:“不行不行,話還沒說明白。”
“已經說明白了,我很清楚你的判斷標準很選擇,所以今天無論我怎麼說,你怎麼答應,到下一次你還是會一樣做。”我沒法把她從身上拉開,隻能讓她扒著我,“我很明白了,你鬆手吧,我不想聽到無法兌現的承諾。”
“……我不會給你無法兌現的承諾。”她鬆開手,抬臉看我,“你說的對,下次我還會這麼做,因為就像阿德裡安會擔心我一樣,我也會擔心阿德裡安,所以……”
“所以既然你覺得自己沒有錯,就不要露出這種好像做錯事的樣子。”
“可是可是可是!阿德裡安在生氣吧?絕對在生氣吧!”
“我生不生氣重要嗎?”
我把她放到一邊,想重新躺會去的時候再次被抓住了,她整個人都湊了過來:“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阿德裡安如果生氣了,然後對我說下次不許這麼做,我可能真的不會這麼做的程度。”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反了。”
“什麼反了?”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反了,如果你覺得自己沒有錯,把我的生氣當做無理取鬨就行了,不需要配合我的情緒,沒有必要。”
“怎麼會沒有必要!”她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個八度,“我從剛才起哪裡表達錯誤了!?我有說阿德裡安很重要了吧?彆不理我了吧!覺得重要的話當然會在乎情緒啊!肯定的啊!人和人相處可以不在乎對方的感受的嗎!?好吧今天是我不對,我沒在乎你的感受,你說的對!但是事態緊急!我下次儘量先和你彙報商量完獲得允許再一個人去打怪!不保證能做到我會努力的。但是但是,你剛才說的話我不愛聽你給我收回去,我也這麼冷血嗎你不高興了我非的做我圖啥啊!你是想說,我哭了你也不管我嗎!我警告你,我真的會哭!現在就哭給你看!!”
吼完這些之後她有些氣喘,然後鬆開我的領子:“你……你等我下,我醞釀下?”
“醞釀哭給我看?”
“對,醞釀哭給你看!你等著!”
她真的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庫洛。”
“嗯?”
“算了。”
“誒誒?!不行不要叫了我名字又欲言又止啊,好可怕的。”
我想要的是什麼呢?我想自己怎麼做?我又希望她怎麼做?我的憤怒為何而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包裹在一層半透明的薄膜下麵,似乎我隻要再用力一些,就可以觸摸到真相。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唯獨這點我很清楚。
不可以再進一步,她還隻是個孩子,而我也遠不夠成熟。
從“那時候”到現在,除了或許變得圓滑了一些,我並沒有什麼長進。
我不由又想起了母後曾經養的那隻白貓,那隻長著人類一樣眼睛的,三岔尾的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