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百家飯(1 / 2)

與二哥費禦景的情況相反, 五哥黎九崢反而是在時行瑞死後,和原主接觸得更多。

黎九崢少年天才, 早早學醫,雖然不像費禦景那樣總是滿世界飛, 但忙碌程度卻和費禦景不相上下。一年裡他基本上有大半年的時間是聯係不上的,不是在趕課業,就是在做研究, 打他的電話十次有九次是關機。到了後期他開了自己的私人醫院, 電話雖然能打通了, 但卻很難約他出來見麵, 他手裡總是有救不完的重症病人, 問他什麼時候有空,答案從來都是否定的。

五個兄弟裡,就屬他的存在感最弱,對原主的關心也表現得最奇怪——每次見麵, 他都會送原主一些自己研究出來的稀奇小玩意,還會主動幫原主輔導功課,看上去十分貼心細致,但在輔導功課以外的時間裡,他卻從來不會主動和原主說一句話,空餘時間都是自己拿著一本書在一邊看,無形之中把其他人隔絕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話少, 喜靜, 不主動參與任何事, 隨波逐流,沉默地遊離於團體之外,像一抹時隱時現的幽靈。

原主對這個五哥的感情很複雜,他很喜歡對方贈送的各種或奇怪或神秘或精巧的小玩意,私心裡覺得對方很厲害,並隱隱崇拜,但他又很怕對方,無數次輔導功課的空餘時間裡,當他艱難地解開一道題,想向對方尋求肯定時,都會發現對方正靜靜坐在角落,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當時的原主並不明白那些眼神的含義,還以為黎九崢隻是在慣例出神,直到他毀了容、出了車禍,兩次被送進黎九崢的私人醫院,和黎九崢長久的相處起來,他才懂了那些眼神代表著什麼——那裡麵藏著一抹殺意,不濃烈,但一直存在。

在原主車禍後痛苦等死的那段時間裡,黎九崢總是會在一些很奇妙的時間點出現在原主床邊,什麼都不做,就靜靜看著原主,手偶爾會放在那些維持原主生命的儀器上,想關掉它們的欲望是那麼毫不掩飾。

這是原主最深沉的噩夢,也是他把所有一切都怪罪於五個兄長的理由——親眼看到的殺意,總是比未知的凶手更讓人覺得恐懼。

嗡嗡嗡。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有短信進來了。

時進從對劇情的回憶中回過神,拿起手機一看,驚訝地發現剛剛發出去的兩條新年短信居然都有了回應,一前一後,像是回信的兩人約好的一樣。

費禦景:哪位?

黎九崢:謝謝。

時進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手機號費禦景和黎九崢並不知道,他剛剛發短信的時候也忘了署名,於是連忙又發了一條自報身份的短信回去。

然後費禦景那邊的消息石沉大海,再沒有新的短信回過來,時進對此早有準備,甚至懷疑費禦景現在已經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黎九崢那邊倒是很快回了新短信,內容簡短,隻有一個字:哦。

時進盯著這個字,腦中不自覺浮現出黎九崢如同幽靈般站在原主病床邊的畫麵,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退出短信頁麵滾到了被子裡,開了盤麻將壓壓驚。

他現在十分肯定,自己那還剩600的進度條裡,絕對有一部分致死因素是來自於黎九崢的。對於這個五哥,他得好好計劃一下該如何相處。

年三十這一天,時進早早跑進了廉君書房,穿得厚厚地坐在廉君對麵,也不說話,就一直盯著他看。

廉君文件看不下去了,抬眼看他,說道:“如果你想去你哥那裡過年,那你現在就可以出發了,讓卦二送你去,記得保持電話暢通,每晚報一次平安,初七前必須回來,處理完陳清的事我們就要準備離開B市了,必須早點準備。”

時進聽得莫名,搖頭說道:“不啊,我不去我哥那,我就在這和你一起過年,都跟我哥說好了。”

廉君眼神一動,問道:“已經說好了?”

“對啊,我大哥上次來找我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我那天晚飯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這事麼。”時進回答,然後扒在書桌上,繼續用那種明顯彆有企圖的眼神看著廉君。

廉君緊繃的聲線慢慢放鬆,放下文件說道:“我忘了……你穿成這副模樣,是想做什麼?”

“外麵雪停了。”時進指指窗外。

廉君突然就跟上了他的腦回路,看一眼窗外,問道:“所以?”

“所以今天大年三十,你能不能不工作了?我們去堆個雪人玩吧,我已經準備好了給雪人穿的圍巾帽子,看,還有胡蘿卜,可以用來作鼻子!”時進掏出早早準備好的東西,滿眼希冀地看著廉君。

廉君掃一眼他手裡那根洗得乾乾淨淨、長得特彆標誌的胡蘿卜,嘴角淺淺勾起,又很快壓下,重新拿起了文件,冷淡道:“你自己去吧,我很忙。”

時進把胡蘿卜放在桌上,繼續直勾勾看著廉君——不怪他這麼幼稚和厚臉皮,實在是昨晚上小死把廉君說得太慘了,說廉君從小身體差,冬天都是特地趕去暖和的地方過的,從來沒有見過雪,也沒有堆過雪人,人生缺少了很多樂趣,留下了很多遺憾。說如果廉君能多見一點美好的東西,或許精神狀態會好一些,能更積極地麵對生活,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況。

麵對一語三歎仿佛在念詩朗誦的小死,時進還能說什麼呢,當然是立刻跑去廚房洗了根胡蘿卜出來,承諾明天就去找廉君彌補童年,還貢獻出了自己的圍巾和帽子——感謝那段禿頭的歲月,他帽子還真不少。

廉君看著文件,時進看著廉君,書房裡很安靜。

十分鐘後,時進幽幽開口:“你根本就沒有看文件,平時你五分鐘翻一次頁,現在都十分鐘過去了,你還留在這一頁沒有動。”

廉君拿文件的手一僵,抬眼看他。

時進唰一下變出一件厚外套加一床厚毯子,示意了一下窗外白雪覆蓋的世界,眼裡滿是慫恿。

廉君垂眼,放下文件滑了出去,側對著時進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時進眼睛一亮,美滋滋上前幫廉君把厚外套披上,又蓋上厚毯子,開心說道:“放心,不會凍到你的,你在屋子裡看,我去堆,哪裡堆得不好你說,我來改。”

“不要玩太久。”廉君囑咐,由著他用毯子把自己圍起來,說道,“今天外麵風大。”

“沒事,我不怕冷。”時進樂嗬嗬,裹好他後推著他就往外走,速度有些快。

於是整個六層的人,就見時進如同綁架一樣速度飛快地推著廉君穿過走廊,進入電梯,直下一樓,樂得像個偷到了大米的老鼠。

“這是乾嘛去了?”卦二一臉的如魔似幻。

卦一沉默,放下了手裡正在包的小紅包,起身說道:“去看看。”

卦三卦五立刻響應,紛紛丟下手上的活站起身。

三人很快消失了蹤影,卦二沒動,看向癱在沙發上的卦九,伸手戳他,問道:“你怎麼不去?”

“我不餓。”卦九半睜著眼說話,聲音含糊,一副正在說夢話的困頓模樣。

卦二默默看著他,覺得自己居然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起身說道:“我餓。”說完轉身就往電梯口跑,生怕錯過了什麼重要鏡頭。

外麵果然風很大,院子裡的樹被吹得歪啊歪,樹枝上的雪全被吹散了。

時進到達一樓後選了個正對院子的休息室,把廉君安頓在休息室裡的活動落地窗後,往他麵前擺上一堆零食,泡好一杯熱奶茶,然後氣勢高昂地出了屋子……又迅速被凍了回來。

廉君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明明知道外麵的世界很危險,卻為了麵子,硬要犟著出去玩的傻孩子。

“要不算了吧。”他放下奶茶,給時進遞梯子。

“一、一年就一次,怎麼可以算了,我就是沒習慣這麼大的風……”時進擰著脖子狡辯,怕臉被凍僵,又往臉上帶了個口罩,這才深吸口氣,一臉壯士斷腕地再次跨出屋子,然後迅速關窗,跑到了被白雪覆蓋的院子裡。

會所的院子很大,中間有很大一片平整的空地,此時地麵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鬆鬆軟軟的像是一塊奶油蛋糕。

“原來這就是北方的冬天……”時進站在雪地裡淚流滿麵。

他老家在比較偏南的位置,冬天雖然也有雪,但從來沒下過這麼大的,溫度也沒降過這麼低,這段時間他一直被暖氣籠罩著,潛意識裡對B市的冬天產生了一點小小的誤解,現在一出來,隻感覺屎都要被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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