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裴蔓,阿芙才意識到自己還披著頭發。
婉婉小心翼翼過來問道:“姑娘,咱們梳上頭吧?”
阿芙身心俱疲,隻是點點頭,木然地坐在那任婉婉折騰。
縱然是阿芙,也覺得裴蔓有些太任性了。
小作怡情,到她這樣鬨到家宅不寧的狀態,可就不是宜室宜家了。
歸根結底,任性、撒嬌,也不過是為了過得更好罷了。
她決定今晚要去載福堂好好哄哄叔裕。
天色已經晚了,晚上也不會有什麼大場麵,婉婉便給她挽了個家常斜髻,垂在一側。
鬢角也沒有用水篦過,蓬著頭。
阿芙攬鏡一看,心中不悅。
“這弄得什麼呀,怎麼跟個黃臉婆似的,我等下還得去見二爺呢!”
旁邊侍候的櫻櫻慌道:“姑娘彆急,姑娘彆急,讓婉婉重新梳個就是了!”她急忙給婉婉使眼色,“婉婉,快,給姑娘梳個..那個什麼,宮宴那天的頭,那天二爺不也是誇了嗎?”
婉婉溫柔地把被阿芙扔到桌上的手持彎耳鏡拾回來,舉了在阿芙眼前道:“姑娘莫急,婉婉想到姑娘要去載福堂了,咱們等下偏偏把妝也去了,衣裳也換上家常的,二爺才挪不開眼呐!”
阿芙半信半疑地看著她,還皺著眉。
櫻櫻是個牆頭草,隻要不吵架怎麼都好,又過來慫恿道:“那婉婉都想到姑娘要去載福堂了,姑娘就先讓婉婉試試唄?”
兩個人哄著勸著,把阿芙的小姐脾氣收了收,硬是給她梳妝成了。
最後的效果阿芙自己也是很滿意:薄薄鋪了一層粉,昏黃燭光下,看著整個人就如一塊芙蓉玉一般;
鬢發斜挽,露出一截粉頸,更重要的是不曾梳緊,更顯得烏雲逶迤,如同仕女圖上走下來的人兒;
把一整身簇新的絲綢衣服都換下了,穿了件紅色小衣,外頭罩了棉料的青色褲子同襖子,胸前略露出一點小衣上繡的牡丹邊,外頭再披上件叔裕的大氅,裹得密不透風,偏又撩人心弦。
阿芙自己在落地鏡前扭了扭身子,自己都覺得心神蕩漾,臉上也有了喜色。
櫻櫻湊過來笑道:“姑娘開心了吧?方才還罵我同婉婉呢!”
阿芙不好意思,白她道:“我又沒罵你,婉婉還沒說什麼呢,就你事多!”
婉婉隻站在一旁抿嘴笑。
元娘打了簾子進來:“我的小祖宗,怎麼穿成這樣?元娘給做了蛋羹,送去給二爺嘗嘗!”
她拈起阿芙的衣裳,滿臉的不讚同。
阿芙這會又嫌棄元娘的眼光不好了,攏了鬥篷,提了食盒,就往外跑。
櫻櫻要跟著,卻被她推了回來。
她可不要這傻丫頭跟著壞事!
元娘聽婉婉說了這一下午驚心動魄的事,倒覺得今天說不定姑娘和姑爺的感情能更進一步,今晚多少是要宿在載福堂的,半夜再過去伺候便好。
這會就勞師動眾的,反而毀了這鋪墊好的氛圍,便把委委屈屈的櫻櫻喚回來,坐上水,三個人安心圍著火爐嗑瓜子,隻待夜深人靜再出動。
雖然載福堂離融冬院不過一牆之隔,可是畢竟時有外人出入,因而與融冬院並無抄手回廊相連,需得繞過好幾堵院牆才行。
院子裡黑,新年的關係仆役們又都早早回去耍錢了,到處無人,把阿芙嚇得心裡狂跳。
兜頭兜臉的大氅,讓她感覺自己什麼都看不見,月亮把她的影子照在地上,活像一隻張著大翅膀的老鷹。
風一吹,掉禿了的樹枝細細簌簌,阿芙就快要哭了。
好不容易來到載福堂院子門口,看到透過窗紙的暖黃燈光,阿芙眼中一熱,竟就站在院門口先抹了幾把眼淚。
站在風口哭,眼淚剛出來就感覺成了冰茬,凍得臉疼。
她像個風塵仆仆的趕路人,很有乾勁地抹一把臉,拎起食盒,敲敲雕花門:“夫君?”
裡麵遲疑了一下,應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