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雁是良籍,按律已經可以升為姨娘了。
阿芙心裡隱約覺得對不起她,便道:“夫君,清雁妹妹生下襄遠,按律該由通房升為姨娘了。”
叔裕“哦”了一聲:“我倒是忘了,行,過幾日尋個由頭,叫她給你敬杯茶便是。”
元娘打心底嫌清雁養的孩子臟,接過來先抱去側屋洗了個澡,這會阿芙在主屋都聽得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惹得她心慌意亂的。
叔裕拿了衣裳去浴房沐浴,戀戀不舍攬著阿芙吻個不停。
阿芙好不容易才狼狽脫身,把他關進浴房裡,讓櫻櫻提了燈,兩人往側房來。
婉婉和元娘兩個人給襄遠洗澡,隔著老遠都聽得到裡頭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走過遊廊,櫻櫻突然止步,返身護住阿芙,緊張道:“夫人,那門上怎得貼著個人影?”
阿芙定睛一看,果然,心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想著這是裴府的院子裡,還能有什麼宵小之徒?櫻櫻鼓足勇氣道:“誰?”
聽得櫻櫻的聲音,前倒坐房裡立刻跑出個外院伺候的婢子:“櫻櫻姐姐?”
是釧兒,那個人影也動了動,慌慌張張就要走,櫻櫻大喝一聲:“攔住她!”
走近一看,竟然是清雁。
阿芙皺眉道:“你鬼鬼祟祟做什麼呢?”
清雁麻利地跪下磕了個頭,倒把阿芙驚得往後跌了兩步:“夫人,少爺哭得慘呢,求夫人讓清雁進去看看吧!”
說著,還伸手來抓阿芙的腿,被櫻櫻一把打掉:“清雁姑娘快起來,這還沒過年了,您這是乾什麼。方才我們夫人還跟二爺說呢,挑個日子就抬了您做姨娘,也多一份體麵...”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就如一聲驚雷,在清雁心中炸開。
她覺得夫人定然是想用這份恩典徹底把兒子從她身邊搶走。
清雁是揚州姑娘,雖說家中非官非富,可也是殷實的好人家。好景不長,大觀十九年時揚州大水,她跟著爹娘一路逃荒背上,實在沒辦法才賣身為奴,不久又被叔裕收了房。
說沒點期待,是不可能的。清雁生得水靈,人也文雅,叔裕又是個名滿天下的貴公子,她也曾覺得這是上天賞下的好姻緣。
叔裕也不是沒寵過她....府裡隻有自己和倩兒姐姐的時候,叔裕對她的偏愛,她是感知得到的。
叔裕,這個名字在她舌.尖輾轉了不知多少日夜,總希望有一日他能滿懷柔情地讓她喚他的名,可這個念想也隨著新夫人的進門,化為鏡花水月。
新夫人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心卻不似外表那樣嬌軟。進門第二日便改了倩兒姐姐的名字,將叔裕攥得死緊,老夫人和大姑娘都喜歡她,她不讓通房們進她布置雅致的屋子請安,隻能偶爾瞥見她的倩影——往往都是前呼後擁著——仿佛有關她的一切都是那樣圓滿,圓滿的像清雁心中遙遠的夢。
好在,她還有自己的兒子。
清雁不喜歡“襄遠”這個名字,她獨一無二的兒子,怎麼能起這麼個“拋磚引玉”的“襄助”之名。私下裡她喊他康寶,希望她噶匣子長得紮紮實實的。
可是她噶匣子竟然被二爺送給了夫人!彆說升她做通房,那便是要她做太夫人,她也是打死不願意的。
聽著康寶哭得撕心裂肺的,清雁湊在門縫上看得淚流滿麵。
那大饑荒裡,屍橫遍野,一路逃荒過來的災民,像她這樣的,能活下來那是少之又少。所以清雁這幾年也算是隨遇而安,總覺得有一口飽飯吃就挺好了。
可是為母則剛,恐怕,她得跟這位夫人鬥上一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