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轉頭,叔裕已來到她麵前,帶一點迷茫的喜色,又帶一點緊張和不敢置信。
阿芙被他這副神色震住了,囁嚅著說不出話。
櫻櫻和婉婉默默退開,叔裕牽住阿芙的手,轉頭對田氏若無其事道:“莊子裡可有醫者?喚來看看。”
田氏得令,返身一路小跑著往外來。
醫者沒有,可又不是什麼大病,尋個穩婆來,不就得了。
阿芙咬著唇,有些不安地坐在那,叔裕低頭看她,眼神中有些許癡癡。
阿芙不好意思,拿另一隻手推他。人都在呢,羞死人了。
裴蔓放下餐箸,笑道:“你們夫妻在這演什麼大戲呢?”
叔裕笑而不答,也不走,就杵在阿芙身前,擠得蔓兒拿不起餐箸,隻得委屈巴巴地往外挪了挪。
穩婆風風火火過來了,想來是剛下地回來,還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家常衣裳。
她倒也心裡有數,先求了一盆水,仔仔細細敬了手,才搭到阿芙的手腕上——
“這看脈象沒大事呀?”穩婆轉頭對田氏說。
阿芙的心驟然沉底,就仿佛那道照進她生命裡的光又消逝了。
叔裕的麵上也沁出失望,他輕輕捏捏阿芙的手,安慰阿芙,也安慰自己。
阿芙懊惱,她就不該存這個念想。或許,她就是不會有孩子...
“夫人這喜脈強得很,就是說小主子也是個結實的呢!”穩婆接著樂嗬嗬道。
方才田氏心急火燎地來喊她,說是二夫人害喜厲害,把穩婆嚇了一跳,隻怕小主子出了什麼問題。
“眼下還是三個月左右,再往後些日子,夫人就不這麼難受了。”穩婆篤定道。
阿芙眼中不知不覺就凝住了一汪淚,隔著淚水視線有些朦朧,看不到叔裕的神情,隻覺得他握住她的手驟然鬆了,接著又小心翼翼地攏住。
舒爾跳起來:“過些日子,我就有兩個小侄子啦!”
叔裕笑道:“你如今不就有個侄女了?快快擔起你姑母的責任來!”
叔裕極力掩飾,可是他聲音中的激動太明顯,以至於滿桌人都聽出來了。
裴蔓笑道:“去去去,那邊喝酒去!沒喝呢就跟喝多了似的。”
她以為這對小夫妻早已知道阿芙懷孕了,這會在這伉儷情深,故而趕著叔裕回去。
叔裕又捏捏阿芙的手,阿芙也捏捏他的,意思你快過去吧。
角落裡的櫻櫻擦了把淚,小聲跟婉婉確認:“咱們姑娘有了?”
婉婉也用指尖沾出眼角的淚水,點頭笑道:“是啊!感謝上蒼,感謝上蒼!”
阿芙表現得很平靜,可是這一頓飯她都食不知味。雖然也跟妯娌姐妹們笑著,卻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她好怕剛才那一幕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她迫不及待要回屋去,問問叔裕,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用過了晚膳已是很晚,裴老爺自然又是早早扶著大肚子的蔓兒回房——娶了新妻他倒是十分的體貼。
小柔困乏了,開始哭鬨,季珩夫婦便也回去了。
花廳裡隻剩下裴蔓一家人和叔裕夫婦。
叔裕和顧元歎相談甚歡,倒也不是兩人格外聲氣相投,隻是都是成熟的人了,該說不該說的話心裡門兒清,又都身兼重職,也就朝堂江湖,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晚。
叔裕那邊天南海北的聊,叔裕談他在馬背上跑過的半個江山,元歎就說他半生讀過的宮殿一般高的典籍。
阿芙跟裴蔓說兩個人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懷孕的事情,因為自打過年以來也不曾請過平安脈,裴府這位大姑娘挑高了細細的長眉:“這怎麼行?”
阿芙不想同她細說之前同叔裕的齟齬,便隻是笑道:“是阿芙偷懶了,嫌府醫來我屋子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