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阿芙悠悠然開口:“前一陣子,我幾乎就這樣想了。就在去年年初咱們吵完,我就想著,湊活過吧。可是今年我突然覺得,就算我們和離,咱們也都是吃穿不愁,那又為什麼要在一起嗎?”
叔裕直不愣登一句:“你不想同我睡麼?你不也說舒服麼?”
一句話把阿芙噎了個半死,好不容易找回了剛才的話茬:“....而且前幾天我去看了看晉卿阿弟,他還是同那個朱爍夢在一起。人家的日子過的,當真是溫馨,我就覺得,人間,還是有相愛這件事在的。既然有,咱們就該去追求,你說是嗎?”
叔裕不應。半晌,又來一句:“我睡你睡的不好麼?”
阿芙感覺自己就快要吐血了,臉上如有火在燒,渾身都要沸騰了。
好!好!好!好!好得不得了!!!!
福安郡。
季珩這邊全速行軍半個多月,終於趕到了寒峰一側的罕江渡口。
正如穆晉珩在寫給阿芙的信中所述,福安隻有一麵平原,麵朝南紹。其餘各麵,均被寒峰包圍,唯有罕江劈開群山,繞福安而出,並入南邊的大荊澤。
從地理構造上看,福安本便不該屬於大旻。
季珩在濕.熱的南風中咬緊了牙關:福安屬不屬於大旻,不看老天,看他手裡的這柄長槍。
穆之多年不曾操練,這般長途跋涉,中途早已不知暈倒幾次,這會已是累脫了樣子,仍舊穩聲下命令道:“諸將士原地休整,入夜後乘羊筏順江至福安北城門,打出一個缺口,破了他們的圍城。”
兵士領命而去。
季珩道:“穆之哥哥,你歇下吧,身子要緊。今晚就交給我了。”
穆之極目遠眺,似乎能看透這裡的瘴氣,直看到福安城內:“不要緊,不差這一天了。福安已經固守一個月,不知道向郡守一切安好否。”
季珩斂目,慘道:“我二哥對福安郡較為了解,說是福安郡的糧食供給遠不能滿足月餘作戰,恐怕等咱們趕到早被攻破。說實在的,他們還能固守,我已是很意外了。”
穆之點點頭:“是啊。何況郡守和首席幕僚都隻是四年前的新科進士罷了,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學來的這些守城之術,倒是該好好討教討教。”
此時的福安城內倒真是強弩之末了,家禽家畜已一概宰殺殆儘,穆晉珩要烹食軍馬,被部下攔住:“大人,軍馬怎麼能吃!!吃了軍馬,靠什麼打仗??”
穆晉珩笑道:“難不成要吃人?”
部下怯懦地看了向銘晏一眼,低聲道:“曆史上,圍城之時食用老弱病殘的事倒是不鮮....”
向銘晏目光沒有半點溫度,拍案而起,冷笑道:“那咱們還守什麼城?乾脆打開城門,放南紹人進來吃人不好麼?”
部下眼圈紅了,撲通一聲跪下,哭道:“郡守,咱們的兵士都是福安人,誰願意吃自己的老娘啊!可是實在是沒糧食了,連樹皮草根都吃光了,我剛才還看到街上有人在摳牆上的粘土吃啊!郡守,粘土吃不得,吃了會沉死呀!”
穆晉珩心下不忍,將部下扶了起來,要他先出去冷靜冷靜,待他們商定之後,再進來聽令。
廳中隻有向銘晏和穆晉珩兩個人,四下寂靜,隻能遙遙聽到遠處南城門的喊打喊殺聲,比之一月前,聲浪早已小了不知多少倍。
穆晉珩輕聲問:“銘晏,怎麼辦?”
“反正不能吃人。”
“那就得吃馬。”
向銘晏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睛,聲音似有不真實:“能吃屍體麼?”
晉珩一抖:“咱們不能吃人。”
銘晏的身形已瘦成一把,他本便單薄,這會兒睜開眼,顯得兩個瞳仁格外的黑亮。他似是又堅定了決心:“不吃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福安人南紹人,誰都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