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緊了她,決定以後回了家才不端那個官架子了,忒累,這樣也挺好。
阿芙可是給他氣得吹鼻子瞪眼的,拚命拍打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起開!去找你的七十二坊丈母娘去!”
叔裕在她耳邊說話,氣息拂過耳畔,瞬間酥了她半個身子:“丈母娘我就認一個,安仁坊那位。”
阿芙忍不住勾起唇角,向家就在安仁坊。
“錢夫人,就是我的丈母娘。”叔裕悠悠說完下半句,看著阿芙豬肝色的小臉,成就感簡直要破土而出。
錢朵兒家也在安仁坊。她從小跟阿芙一起長大,如今在宮裡封了淑媛。
阿芙狠狠擰了叔裕的大腿根:“你!那是皇妃啊!你胡說什麼呢....”
叔裕哈哈大笑:“這麼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講什麼尊卑貴賤!”
阿芙覺得今天的叔裕特彆不一樣。他從前是最尊重皇帝的呀!
她歪著頭仔細打量叔裕的神色。
叔裕坦然任她看著,微笑:“看什麼呢?”
阿芙摸摸他的大臂:“怎麼了嘛?”
叔裕的眼珠晃了晃,嘴角動了動,然後垂了眸子,輕聲道:“沒什麼。”
阿芙一板小臉,擰回頭去:“我還當某人性情大改了,原來還是同從前那般,什麼話也不同我這內宅...”
叔裕忙不迭摟住她,後悔不迭:“不是不同你說!我如今是大改了,當真是大改了。不出一趟長安,我不知道我夫人是這樣的人才。”
阿芙不回頭:“是什麼人才?我不曾中過舉的,我隻會念話本。”
叔裕將她扳回懷裡:“是能說話的人才。”
阿芙忍俊不禁:“那到底是怎麼了?”
叔裕深吸一口氣,輕聲歎道:“這麼多年不出京城,竟不知道大旻破敗至此,竟不知道皇帝這樣昏庸。”
阿芙驚得一瞬間忘了呼吸,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叔裕眉頭微蹙,遮住幾分痛苦神色:“阿芙,今日白天,路上路過了幾個村莊。沿途看去,房子破敗之極,饑民靠在牆邊等死。我騎得快,隻是一瞥,但是真的太慘了。老遠都聞得到屍臭味,但是去年明明是豐年....”
他一直低著頭,這話太沉重了,他希望話一說出來,就趕快掉進地裡,被泥土掩埋:“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我大旻建國不足百年,就連樂歲都不免於死亡了嗎?”
阿芙心裡揪痛揪痛的,將叔裕的大腦袋摟緊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要緊的。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發現了一個不稱職的郡守,不稱職的郡守就會少一位,你說呢?”
叔裕用力點了點頭。
阿芙安慰他:“彆難受了,這還遠遠不是動感情的時候,夫君你說是嗎?”
某位“夫君”雖然仍舊有些失落,但是聽見這句“夫君”,頓時還是打了雞血一樣抬起頭來。
就著火光,端詳著妻子憔悴但仍豔光四射的麵龐,感慨道:“阿芙,你真好。”
阿芙動情地看著他。
有的時候做一個沒什麼心思,不負責任的小女孩是很幸福的,人人都嗬護著你,保護著你,每天無憂無慮,總找得到樂子。
可是當她試著去被人依賴被人需要之後,又覺得哪怕勞心費力,也要幸福的多。
是那種熨帖的歡愉,直入心底。
兩人正視線繾綣著,叔裕突然神色一變。
他分明聽到有馬蹄聲踏破夜色而來,在這荒野之中,不為他們而來的可能性也並不大。
雖然阿芙什麼都沒聽到,看到叔裕這幅神色,心知不妥,乖乖等他吩咐。
叔裕撩起阿芙身上的披肩,一把抽滅了篝火,將那半隻兔子扔去灌木叢中。
踏鹽不安地動著耳朵,試圖把將它拴在樹上的韁繩甩開。
叔裕將阿芙抱上馬,解了韁繩,攀上馬背的同時輕叱一聲,踏鹽便彈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