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的“死訊”到達福安郡的第一天,銘晏就慌忙寫了家書寄去長安——他以為阿芙留守長安。
當然是沒什麼回複,但他隻以為信件未達,直到等來了阿娘的信。
信裡交代了不少事,比如向雨被皇上封為美人,李姨娘腰板硬了要求嫡庶分家,結果分完之後向夫人幾乎成了光杆司令——隻有銘君和向純還在她名下,連暖月和向煙都頭也不回奔著李姨娘去了。
陪嫁暖月的背叛讓向夫人極為意外,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向老爺偏心的很,大多數財產光明正大地劃給了得他心意的李姨娘那邊。
嫡子嫡女他也不是不喜歡,隻是最心疼的二兒子二姑娘現在都不在膝下,也就一時拋去腦後。
向銘君庸碌,做事情不得方法;向純如今在夫家已被向煙遏製住,在娘家更無說話的底氣。
唯一一個向老爺還放在眼裡的長媳穆歡年,又心灰意冷,不願多說,甚至躲去了漁陽娘家小住。
銘晏讀得出阿娘的滿心委屈,但他此刻著實無心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多多少田地商鋪,少多少金銀細軟,他都無所謂。
他隻注意到這份信是在叔裕死訊發布之前寄出的,說明那時阿芙便不在長安——不然以三妹妹的性格,絕不會不去插一杠子。
那也就是說,阿芙和裴尚書其實是在一起的。
這樣一來,銘晏更是心急如焚,一邊擔心阿芙和叔裕一同隕落,一邊又擔心阿芙還活著,卻要慘遭喪夫之痛。每天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拜觀音、拜佛還是拜胡人的基督才好。
晉珩又怎不急,但他比銘晏多一分靜氣,事已至此,多思無益,何況作為福安郡長官,他同銘晏肩上的責任,著實很重。
這一個多月來,基本已將南紹的攻勢瓦解。季珩打算在五月初淩迅基本全部消失後,深入南紹境內清剿了。
福安郡必須在剩下的半個多月時間裡極力為裴家軍籌謀糧草,清除殘餘敵對勢力。
銘晏在桌前看書,半天也沒翻開一頁,見晉珩進屋裡來,立刻對上他的目光。
晉珩疲憊一笑:“彆看我,我也沒她的消息。”
銘晏複低下頭:“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晉珩應了一聲,將懷裡冊子放在銘晏麵前:“你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查到一個組織,成員互稱圖圖瓦嗎?”
銘晏點點頭。這是個間諜組織,致力於把福安城內的一切消息傳遞出去。
頗為隱秘,要不是前幾天南紹潰敗之勢把他們逼急了,恐怕晉珩和銘晏還抓不著他們的尾巴。
晉珩道:“今天把根挖出來了,首領是長板街那個賣乳扇的。”
銘晏微驚:“是他?”
晉珩坐下:“恩。這位楊老伯,是半漢半蠻的混血,父親是漢人,所以能說漢語,但是母親是南紹貴族,所以從十年前他就在為南紹收集情報。那一條長板街,好幾個商戶都是圖圖瓦。”
銘晏蹙眉:“十年前....所以裴家軍上次駐紮福安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往外遞情報了?”
晉珩道:“他嘴很嚴,暫時還沒問出來。已有的信息還是他姑娘不小心說出來的。”
銘晏道:“他女兒?蠻人還是漢人?”
晉珩眼前晃過少女明媚的笑顏:“她母親早逝,也不知是漢人還是南紹人。姑娘漢名叫楊緲渠,我問了通事,在南紹語裡,緲渠意思是明珠,所以我估計八成這姑娘是按蠻人教養的。”
銘晏輕笑:“這些蠻子,倒也會取名。”
晉珩起身:“我去睡了。你有時間看看這些冊子,去大獄審審也可。我尋思著,十年前那一場慘敗多半是有隱情。”
銘晏點點頭:“行,你歇著吧。冤案平反先往後放,當務之急是保證眼下小裴將軍深入虎穴能平安無事。”
晉珩點點頭,去了。
銘晏起身,快要到月中了,月亮是又大又圓。
“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希望三妹妹一切平安吧。
溫州。
叔裕略休息了幾天,和周和一塊兒去凝之那兒挑了兩匹馬,便往溫州這塊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