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 2)

芙蓉春暖 枕頭 6522 字 7個月前

皇後良久不語,忽而伸了手,朝澄遠道:“孩子,來。”

阿芙一個沒牽住,澄遠就撲了過去。

這孩子想來是自來熟,阿芙咬了咬牙,隻希望他彆說漏什麼。

皇後抱孩子倒是很熟悉,澄遠在她懷裡“嘻嘻”直笑,拿著她胸前的佛珠不撒手。

“你的太子哥哥長大了,許久都不要本宮這樣抱了。”

“你叫澄遠是不是?”

“對不起呀。”

皇後的下巴摩挲著澄遠的額角,最後一句話帶著顫音。

阿芙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下意識往前挪了一步。

叔裕和仲據是皇後的表弟,孩提時代想來也是親如一家。

因為王相令人難以理解的貪婪和冷血,一家人支離破碎。而皇後,作為王相所有陰謀的所謂“既得利益者”,卻也無法像三位弟弟一樣與王相完全扯清關係。

或許他從來沒有親手設計過什麼大案,也不像李丞相那樣驅使走.狗;可他冷眼看著罪惡的發生,公理和正義每每為了利益讓步,麵對人神共憤的慘案也總是噤聲——德不配位,他不該身居右相。

不該身居這個他用親妹妹的一生換來的位子。

皇後的淚順著眼角掉落,很快落入她明黃色的衣袖中,杳然無痕。

阿芙想安慰她什麼,可終究也沒說出口。有些寬慰,不是她這個活著的人能代其發聲的的。

這些寬慰和饒恕,要去問婉婉、去問元娘、去問守寡多年最後為親父所殺的王熙、去問所嫁非人耽誤一生的桓老夫人。

阿芙脫口道:“有時臣妾著實不懂,已經位極人臣,到底為了何事呢?”為了何事才會心甘情願犧牲整個家族的幸福,去追求飄渺的榮華富貴呢?

皇後靜了一瞬,曼聲道:“他走前,我見過他一麵。我也這樣問他。”

她隻是想做個賢惠的皇後,隻是想讓她的兒子開開心心地活著,她從來沒有想過去爭所謂的太子之位。

阿爹的所作所為,從來她都是最後一個被通知。如今他樹倒猢猻撒,她在宮中卻每日無顏麵對喬妃,良心的折磨永無止境。

“他很輕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回應。我想,他是責怪我沒有想辦法為他減刑保命吧。”

阿芙輕聲問:“娘娘,王相...是個怎樣的父親?”

阿芙沒有見過一個很負責的父親。裴老爺是個活死人,穆老爺也是早年就不在家,向老爺雖說疼她,可是總感覺離她的精神世界很遠很遠。

阿芙有時看叔裕對澄遠,那種生澀而又真誠的父愛,會覺得有點羨慕澄遠。

起碼叔裕是認認真真做父親的。

王皇後笑了下:“不記得了。小時候我父親很忙,有時半個月都見不到他一麵。我母親劉氏生處之的時候就難產去世,父親一直也沒有續娶過,我們兄妹幾個就自己在家呆著,或者去二姑母——就是你婆母那裡。”

阿芙道:“娘娘作為長姐,一定很辛苦吧?”

一句話說的皇後淚如雨下。

她越是不想哭,越是停不住,最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伸出了兩隻手,孩子似的抹眼淚,將那驚喜描摹的妝簟糊成一團。

那種委屈到極致的嗚咽聲,聽的阿芙也紅了眼眶。

澄遠伸開手,抱住了皇後。

“嬸嬸,彆哭。”

小小的人兒小豬似的靜靜伏在皇後懷裡,讓皇後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萬分小心的攬住這具軟軟的小身軀,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好,嬸嬸不哭了......”

澄遠抬起臉來,抹抹皇後臉上的淚,認真道:“我阿娘以前也哭,可是後來她就不哭了,因為我每次都安慰她。”

阿芙頓時開始害怕,這小子話容易說多。

她顧不上皇後一臉感動加悲戚,過去抱起了澄遠,笑道:“娘娘,孩子亂說,娘娘彆放在心上。”

澄遠兩句話說的皇後對這位弟妹更加對不住,隻覺她未亡人的生活定然是十分悲苦,所以忽略了阿芙寬袍廣袖下微微隆起的肚腹。

恰好宮婢在外頭敲門道:“娘娘,夫人,宴上來人詢了,問夫人怎還不回去。”

皇後站了起來,道:“阿芙,你去吧。”

阿芙行禮如儀,慌慌張張往回去的時候,隻聽皇後再次道:“對不起。”

她回頭一看,高高瘦瘦的王簡慧隱沒在跳動的昏暗燭火中,隻有那個白臉侍衛扶著,顯得格外孤淒。

阿芙抿抿唇,抱著澄遠,走入夜幕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掙紮,旁人,是幫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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