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擦掉嘴邊的紅薯,將剩下的用塑料袋包起來放進行李袋裡,茫然地起身,拖著行李箱跟著他走。
江恕撥開人群,在前麵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她,見她居然還停留在原地幾乎沒能挪動多遠。
小姑娘一手打著一把斷了幾根的傘,一手拖行李箱,箱子在大雨中泥濘的路上歪歪扭扭地濺起泥,她身形單薄,被風一吹顯得非常伶仃,像雨裡快被吹跑的小狗一樣。
再一看她腳上的帆布鞋,全是泥。
沈拂注意到前邊的少年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瞪她,四目相接,她局促地也跟著停住腳步,扯了扯斷掉的傘骨。
是不會說話也不會請求人麼?
江恕皺了皺眉,過去接過了她的行李:“你直接上車。”
沈拂能看出他的不高興,垂著眼睛不敢說話,爬上車後,儘力讓自己縮成一團,不占太大空間。
她朝車外看,開車的黑西裝男人打開後備箱後,趕緊小跑過去,把少年身邊的行李箱扛上了後備箱。
少年還在遠處皺眉看著她。
沈拂縮了縮腦袋,趕緊收回視線,努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江恕:“……”
他就隨便看看。
怎麼一和他對視上就躲,他是會吃人?
周特助開著車,試圖緩和氣氛,對沈拂笑了笑,道:“老爺子不在,不過他已經叮囑我幫你把轉學手續辦好了,你身上這身校服去了新學校就不能穿了……新的校服和課本文具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等回去後看看還缺什麼,明天我帶你去買。對了,我姓周,你和江少一樣喊我小周或者周特助就行。”
知道沈拂的情況,周特助沒有多問她來錦城之前的事,免得觸及人家的傷心事。
既然換了個環境,不就是為了展開新的生活嗎?
沈拂感激地對他點了點頭。
周特助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又道:“當然,學校你也不用急著去,我看了你的成績,非常好,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看看書逛逛街交交朋友什麼的。”
沈拂又點了點頭。
“去學校的路線問題也不用擔心,老爺子讓你和少爺上同一所學校,乾脆讓少爺的車帶你吧。”
沈拂躊躇了下,用餘光看了身邊不耐煩的少年一眼。
感覺他可能會很排斥。
一直戴著耳機看著車窗外的江恕蹙眉,果然道:“不行。”
江恕朋友多但死對頭也多,要是被外邊的人知道她就住在江家,少不了人要找她麻煩欺負她,就她那在風中搖曳哭得眼睛腫成核桃的樣子,能應付得了?
周特助隻得改口:“那我另外派輛車。”
江恕勉強認可,閉上眼繼續聽比賽實況不再說話。
沈拂坐在車上,始終很局促。
終於,車子在雨中開了一路,抵達一幢彆墅。
上午時江恕和王軒衡在房間裡打遊戲,沒留意周特助已經把沈拂的房間準備好了,就安排在三樓。
周特助偶爾會宿在一樓,他有一個自己的辦公室,處理一些老爺子交代下來的生活上的事情。江恕一個人則占據了整個二樓,江恕父母早些年去了國外,忙得很,老爺子花園那邊有另一套彆墅。因此這裡平時就住著江恕和周特助兩個人,頂多再加上偶爾天氣異常回不去的司機或是打掃衛生的保潔。
三樓雖然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但幾乎全是書,江恕平日裡懶得上去。
把她安排到三樓,會不會一個人住有點嚇人?
江恕雙手插兜走在最後,忍不住晲了前麵的沈拂一眼。
她不會又哭吧。
但隨即又覺得關自己屁事,自己管什麼閒事。
不過對於剛見麵時的惡劣行徑,江恕覺得自己還是得做點兒什麼。來表示一下自己雖然不爽家裡來了外人,但也沒那麼想把她丟出去,她還是可以安心在這裡住下的。
總結一下就是“被迫歡迎。”
周特助幫沈拂把行李提上去。
江恕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隨手將自己喜歡的青檸味氣泡水拿出來,往玻璃杯裡倒了一杯,並手腕一抖,丟進去兩塊糖。
糖在氣泡水裡融化,上下翻騰,看起來有酒的時髦效果,但又不是酒。
味道非常棒。
這可是江恕的寶貝,連王軒衡那群哥們兒都沒分享過。
放完行李,周特助帶著沈拂下來,打算給沈拂介紹一下其他地方。
江大少爺靠在二樓那邊,挑了下眉,牛逼哄哄地把玻璃杯遞過去:“給你的。”
周特助看著那紅紅綠綠的不知道什麼水,忍不住皺眉。
人家剛來就欺負人家?這少爺平時性格惡劣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小姑娘的處境還這樣,真是沒救了。
周特助簡直想打電話給老爺子,要不然讓這小姑娘住到另一棟彆墅去吧?
他開口想要勸阻:“江少……”
江恕覺得他是也想喝,冷笑著瞪他一眼,走到沙發上坐下向後一靠,開始玩手機:“沒門。”
周特助:“……”
沈拂拿著玻璃杯,怕得胃裡都在打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知道少年可能是想給她來個下馬威,但為了避免好心的周特助和這位少爺起衝突,她還是硬著頭皮,雙手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喝乾淨了。
這麼喜歡?江恕劃了下手機,抬眼看她,眼睛很亮:“怎麼樣?”
味道一言難儘,沈拂臉色很古怪,非常擔心自己晚上會拉肚子。
但她不敢說。
她努力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江恕忽然看這小丫頭順眼不少。
安靜,不找事兒,還能欣賞自己的喜好。
就是為什麼一直不開口說話?
看著沈拂去洗手間,江恕猛然發現一件事,問:“怎麼把她領回來這麼久,就沒聽她發出過聲音?”
周特助聽江恕一說,也猛然頓了一下,的確,沈拂一直沒回答過他的問題,都是點頭或者搖頭。在烤紅薯小攤那裡,倒是見她買紅薯時張了張嘴,但他和江恕都在遠處車子裡,哪兒知道她發出了聲音沒有?
江恕看向周特助:“資料上說她有一定程度的車禍後創傷,不會是失語症吧?”
“不太清楚,資料是江老爺子那邊的人直接發給我的,我還沒聯係上,等今晚打電話問問什麼情況……”見沈拂出來了,周特助聲音小了下去,道:“不過少爺,你就當大發慈悲,可不能因為這種事嘲笑人家小姑娘。”
“我有病嗎?”江恕惱怒道。
這群人到底對他有什麼誤解?
雖然他的確不是那種會在馬路上扶老奶奶一把的人,但他們也沒見過他把老弱病殘一腳踹進井蓋裡啊,怎麼就總覺得他惡劣得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