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吃完了晚飯，正坐在院子裡納涼，手裡握著年婆婆給的搖扇，慢慢悠悠地扇風，很有老年人那種溫吞的氣質。
她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問道：“樹婆婆，今天不用織毛衣了嗎？”
樹婆婆閉著眼睛，隻露出一條幽暗的縫隙，樂嗬嗬地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所以休息一天。”
艾薇一聽，來勁兒了，扇子也不搖了，揪著樹婆婆的衣襟，忙問道：“好日子？什麼好日子？”
樹婆婆豎起皺紋重疊的食指，輕聲說道：“噓，你很快就知道是什麼好日子了，現在啊，就和我坐在這裡耐心等待吧。”
艾薇眨了眨眼睛，坐端正了。
過了一會兒，樹婆婆說：“艾薇明天就要離開吧？”
艾薇點點頭：“明天上午九點，我們吃完早飯再過去，因為莫耶，哦不，媽媽說，空間站的飯菜可難吃了。”
樹婆婆：“那要記得帶便當呀，或者去空中餐廳吃，不過不要去哈巴星人的餐廳，那裡的飯菜也難吃，我知道一家好吃的空中餐廳，裡麵有一個老樹套餐，可好吃了！”
艾薇拿出小本本：“那叫什麼名字呢？我記下來，讓媽媽帶我去吃。”
樹婆婆眯了眯眼睛：“好像叫……叫什麼來著？年紀大了，好多事情都記不住了，哦哦哦，想起來了，叫名廚，是個小店子，還沒有全國連鎖，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遇上。”
艾薇：“嗯嗯，我記住了。”
樹婆婆安靜了一會兒，又說道：“艾薇不是隻剩下一件衣服了嗎？婆婆就又給你做了幾件新衣服，偏大碼的，明年還可以穿，叫機器人給你塞到箱子裡，不要忘記了。”
艾薇側過頭，偷偷地看她，小聲說道：“我看見了，有樹婆婆送的新衣服，還有菊婆婆送的培養皿，年婆婆也送了，呃，食人花的標本。”
樹婆婆一點沒驚訝，笑著問：“怎麼老烏沒送東西呀？”
艾薇搖搖頭，懵懂地問道：“烏婆婆說，把鯊鯊塞給我當童養夫……樹婆婆，什麼是童養夫啊？”
樹婆婆：“……”
樹婆婆：“咳，烏婆婆和你開玩笑呢。”
艾薇正要說些什麼，忽然鼻尖嗅到幾縷清香，一抬頭就看見枝頭花苞簇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綻放，開得那麼猛烈，那麼狷狂——
樹婆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艾薇忽然懂了這句話的意義。
洋洋灑灑的白色花瓣漂浮在空中，像夢中的奇幻景象，把藤蔓樹遮住了大半，綠色的枝蔓被擋得嚴嚴實實。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的風撲在艾薇臉上，一股香氣，味道不烈，卻濃鬱得叫人直打噴嚏。
樹婆婆抓住她的肩膀：“小艾薇，往後退。”
然後自己卻往前走去了，她捧著一套白紅相間的古裝衣物，走入那白花的世界裡，像從現實走入一個夢境。
她發間的頭繩炸開了，長而厚的頭發變作粗糙的樹枝，掛在樹枝上的果子紅得像是一滴滴粘稠的鮮血。
幾乎隻是一瞬間，樹婆婆的人影就完全消失不見了。一棵大樹參天而起，空中的隔離罩被打開，然而雨水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巨大的樹冠頂上，一滴水也沒掉下來。
艾薇覺得自己在很多年前，也看過這樣的景象——天破了，水在流，在一片混亂中，北山石妖拿自己的軀殼堵住了天上的大洞。
這好像還是她在長生界時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