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社團後,宮本優茶作息的第一個變化,就是取消了晨跑,改為每天去網球部報道。
誰讓柳軍師製定的早訓計劃裡,本身就含有跑圈這一項呢。
“跑起來!後麵的跟上!”
真田副部長的怒吼是網球部一大名產,連惺忪的飛鳥聽了都趕緊撲閃著翅膀離開。
那帽簷下的淩厲眼鋒,如泛著寒光的武.士.刀,刀刀劈開稀薄的霧氣,精準揮在隊伍中犯困的社員身上。
困意是會傳染的。
優茶墜在隊伍後排,拖著腳步,偷偷打了個哈欠,眼角的淚珠模糊了視線,卻沒讓他錯過真田的瞪視。
宮本優茶:……
他默默加快了步伐,超過前麵的男生後,才感覺那犀利的目光離開他的後背。
有一說一,真田副部長真的好像每逢課間抓跑操偷懶的教導主任啊。
優茶在內心吐槽著,秀氣的俏臉在乍暖還寒的清晨中,被風吹得冰涼。
就在這股寒意中,優茶的視野前方,逐漸出現一個渾身散發著暖暈的身形。
幸村精市抱著雙臂,站在場邊監督,晨光熹微,清俊秀雅的少年在光暈中更是顯得柔和而出塵。
他很少說話,偶爾開口催促社員也沒有生氣的意味,但不會有人因此敢輕視他。
優茶雖然直覺“此人不好惹”,但剛進網球部短短兩天的他,還沒有完全體會到“幸村大魔王”的可怕。
於是在這幅美景美色中,他便順從心意多看了美人兩眼,然後準備隨大部隊拐……彎?
——嗯嗯嗯?
優茶眼睜睜地看著那雙清雅含笑眸轉向他時,陡然升起一種“並不想回答問題卻忽然與任課老師對視”的感覺。
緊接著,就聽到熟悉的嗓音喚他:“宮本,過來一下。”
很好,墨菲定律隻會遲到,不會缺席。
宮本優茶右跨一步脫離開大部隊,慢步走到幸村麵前,“部長?”
幸村精市笑著點點頭,隻說了一個字:“手。”
手?
優茶不明所以,下意識地伸出左手。
就見淺笑如風的幸村部長同樣伸出右手,修長的三指輕點,帶有薄繭的指腹就落在他的掌心,幾秒後又收回去。
宮本優茶感知著手掌凹陷處殘留的溫熱觸感,疑惑地抬頭。
幸村微抬下巴,示意優茶手可以放下了。
“宮本冷嗎?”
“不冷。”
“既然不冷,跑了十圈手心卻還是涼的,”幸村長眉微蹙,溫潤的目光關切地看著優茶,“是體質原因嗎?”
優茶這才明白幸村的意思,恍然間,心裡也因為被人關心而自發地湧過一股暖流,琥珀色的眼眸裡泛起淺淺的漣漪。
“是,我體質偏虛寒,所以熱身會比較慢。”
熱身慢,出汗少,肌肉難形成。
優茶仍模糊記得,小時候的那場重病來勢洶洶,險些讓他喪命,病愈後身體雖然恢複了健康,但仍然體虛,這也是為什麼母親一直要他從小鍛煉身體的原因之一。
不過這種“人生境遇”就不用告訴他人了。
“原來是這樣。”
幸村微微頷首,麵對纖細清瘦的優茶,神情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理解和歎息,唇畔隨即彎起溫柔而良善的笑容。
他溫聲說:“既然如此,宮本就再跑十圈吧。”
……
…………
哈?!!
宮本優茶險些沒繃住冷淡的臉,恍惚中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聲音。
內心暖流變寒流,眼中漣漪變海嘯。
自以為是的關心全都變成了“哈哈哈哈哈”圍繞著他腦袋轉啊轉啊轉。
如果有背景,那此刻一定是有大塊大塊的冰雹子像落石一樣從天而降,直把他砸得狗血淋頭,暈天旋地。
偏偏他還要在幸村精市“通情達理”的問話中——
“有問題嗎?不行的話,宮本可以先歇一會兒再跑。”
歇完了跑二十圈嗎?
宮本優茶嘴角微抽,冷著俏臉淡聲道:“沒有問題,我這就去。”
說完轉身就跑。
“下一項,揮拍二百下!動起來!”
真田拉了下帽簷,假裝沒看到身旁呼嘯跑過的少年,吆喝著其他人繼續訓練。
幸村披著外套,穿行在揮拍的社員中間,及時糾正著大家不對的姿勢。
隻是在抬眼間,總是不動聲色地看向繞球場跑步的少年。
柳無聲地笑笑,捧著筆記本低聲說:“要對他這麼狠嗎?下午的部活,他可是還有三倍的基礎訓練要完成。”
“中國有句古話,玉不琢不成器。”知道柳說的是誰,幸村輕笑著回道,“現在的強度,他可以的。”
察覺到隊伍中有新生分神去看優茶,即便知道少年不會在意這些視線,幸村還是走到新生身旁。
“集中注意力,加二十次。”
“啊,是!部長!”新生慌裡慌張地應道,連忙目視前方,繼續揮拍。
……
早春的櫻花漸次開放,在花瓣上的露水凝聚成顆顆滾圓的珍珠時,校園裡也開始真正熱鬨起來。
電動校門慢悠悠地縮回鋼鐵身體,大開門口迎接學生上學。
但外界的喧囂或安靜都不會影響到網球部的正常訓練。
等宮本優茶完成早訓回到教室的時候,才發覺還有十分鐘就要上課了。
課代表來去匆匆,趕在最後時間催促著抄作業的同學趕緊上交,優茶埋頭往桌上一趴,屏蔽教室的混亂,兀自平複著紊亂的呼吸。
山崎提著袋子從教室外麵回來,見自己的同桌一副要就此睡過去的樣子,連忙輕拍他胳膊。
“宮本,宮本!彆睡,一會兒上課了。”
片刻後,宮本優茶靜靜地睜眼,再次坐起身時,已經恢複到平日的清冷寧靜。
“你沒睡啊,太好了,呐。”山崎將手裡的袋子往他桌子上一放。
宮本優茶問:“這是什麼?”
山崎誠實地搖搖頭。
“不知道,剛才幸村君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感覺像是一個杯子。”
幸村精市?
大魔王?
杯子?
宮本優茶清淡的臉上不禁表情微妙,卻沒說什麼,自己動手將袋子打開。
裡麵確實是個不透明的保溫杯,容量看著不大,隻有裝它的紙袋的三分之一高。
優茶伸手將保溫杯掏出來,發現杯身上還貼著張便簽。
像是主人家匆忙間寫下的,上麵沒有落款,隻龍飛鳳舞寫著一句:“喝了它會好一點兒。”
……神神秘秘的,到底什麼東西?
宮本優茶一手拿著便簽,一手拿著杯子,滿心疑惑。
最後他還是在山崎好奇的目光中擰開杯蓋。
隨著一聲小小的“啵”,緲緲熱氣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遮掩了優茶的視線,同時,一股甜絲絲、又帶著點辛辣的味道擋不住地撲鼻而來。
“咦?”山崎摸摸後腦勺,鼻翼扇動,“這個味道好熟悉啊。”
宮本優茶側臉避開蒸騰的熱氣,清亮的眼眸上,眼皮子已經開始抽搐。
能不熟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