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勤就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偏偏這人位高權重身份顯赫, 她都懷疑到底是不是出入社會都要變得像這人一樣不要臉才能吃得開。
盛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又想懟人又想著要克製自己不能得罪飯碗。
“您真幽默。”她忍了半天, 虛虛一笑。
這表情實在太假, 沐懷朋真笑起來:“行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盛勤收也不是笑也不是。
沐懷朋順著她的目光, 看向她手裡的咖啡杯。她似乎自己都沒發現,捏住杯子的指節已經用力到發白。
他想起剛才, 因為太燙,她伸舌□□嘴唇, 粉嫩的舌尖露出小小的一截, 輕輕地貼在唇瓣上。
沐懷朋沉默片刻,退開半步,伸手取過她手裡的咖啡杯放在一邊台上。
他清了清嗓子:“難喝就彆喝了,老鄭是什麼大理石舌頭。早點進來開會。”
說完,沒再為難她, 自己先出了茶水間。
盛勤目送他出門,深深呼吸,這才發現剛剛她竟然是屏住呼吸。
有那麼怕他嗎?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覺得自己這心理素質真不行。
修整之後, 會議繼續, 這次沒開多久, 沐懷朋被一個電話叫走。
臨走之前他很客氣, 站起來雙手合十, 目光逐一掃過在場三家編劇團隊, “這次就拜托各位多費心了。”
受者誠惶誠恐。
高高在上的人物偶爾流露謙卑,比普通人更能打動人心,讓下屬鞠躬儘瘁。
盛勤看在眼裡,隻覺得跟剛才在茶水間的那個他仿佛判若兩人。
*** ***
那次開完會之後,盛勤跟著寧傑又和製片碰過兩次頭,雙方達成初步意向。
總製片鄭智決定送編劇團隊去軍營體驗生活,做前期的籌備工作。
但當時還是冬天,北京冷得夠嗆,老袁提議要不等天氣回暖再去。可時間不等人,後來沐懷朋拍了板,直接送人去南興軍區。
高耀輝聽她要去部隊出差,這才知道她辭職換了工作。
兩個在三裡屯吃海底撈,盛勤覺得上次離職實在太過丟人,根本不想提及,一心一意往蕃茄湯底裡下蝦滑。
見她語焉不詳,高耀輝神色反而凝重:“因為客戶騷擾才走的嗎?”
盛勤愣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沐懷朋。
“不是的。”她連忙解釋,“剛好有個很好的機會,也是以前合作的編劇推薦我去的。”
高耀輝這才放心,又叮囑一通,現場給她介紹了一個南興的同學,說要是有事可以聯係。
吃完飯,他送盛勤回家,到樓下時,隨口一提:“你那個室友是乾什麼的,你知不知道?”
“你說付盼盼?”盛勤不想在人背後說是非,“怎麼想到問他?”
“沒,上次送你回去挺晚的了,她還是大濃妝。”
盛勤哦了一聲,對他這種行為再熟悉不過,抿嘴笑起來,“感興趣啊?”
“沒,”高耀輝否認,“我這不是還等著你呢嗎?”
盛勤壓根不信,玩笑兩句,下車回家。
回到房間,她想起給徐夢發了個微信彙報近況。徐夢最近在家專心養胎,放話不過問江湖之事,聽見盛勤的進展也隻是隨口囑咐兩句,約她回北京再見麵。
兩天之後,盛勤跟著寧傑、另一個編劇助理小周、鄭智、老袁還有負責的文學策劃一起飛去南興。
沐懷朋早在當地,隻是說這兩天脫不開身,安排唐風送人直接去駐地。
盛勤跟責編盧薇住在一起。盧薇比她大兩歲,今年剛三十,人看上去很精神乾練,沒等體能訓練開始,當晚自己就去夜跑鍛煉了。
從萬裡冰封的北方來到南國,盛勤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手機推送新聞,說是在北京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幾個人都說太不巧了,剛好錯過。
盛勤心有遺憾,還沒見過下雪的首都。她想起讀書的時候,還跟馮子博約好要一起去看雪滿故宮,一晃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那時候相約的少年,如今不知是何種模樣。
盛勤心裡悵然,當晚失眠,好不容易入睡,沒一會兒就到了集合時間。
他們一行人接下來的一個月要在軍營跟人家同吃同住,原本鄭智還打算讓人直接參與部隊訓練,但一看團隊裡的幾人,老的老,弱的弱,再來兩個女生,也就作罷了,隻在頭一天進行野外徒步訓練。
徒步的地點是南興城外的山裡,部隊派了兩個教官開車送他們過去。
前幾天南興剛下完雨,山裡的泥土鬆軟,被附近興建港口的工程車輛突突突壓過後,整個地麵像是從指縫裡擠出來的橡皮泥。
原本成熟的路線比平時更加艱難,為了確保安全,隊伍前後各有一名教官。
老鄭走在泥地裡氣喘籲籲,直說他們就是來南興搞拓展訓練的。
老袁很哀怨,說是上一次拓展訓練有公司旗下的女明星非跟他玩兩人三足,這次這種算什麼拓展訓練,明明就是正經軍訓。
一行人淌過小溪水,從山腳開始翻山,要在黃昏之前到山穀的訓練營休整。
起初大家還能邊走邊說笑,拿著手機拍拍風景。後來山勢漸高,路上的爛泥巴粘在鞋上褲子上,厚厚地塑封著大家的腿,沒走一步都需要額外用力控製平衡防止跌倒,幾個人全都閉上了嘴,保存體力悶頭爬山。
即便如此,幾個人之間也逐步拉開了距離。盛勤漸漸落到最後,又拐過一個彎之後,連隊友的背影也看不到了。
她心裡著急,努力加快腳步。可鞋子絲毫不防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冰麵上,短短兩三步已經走得人滿頭大汗。
此時時間早已過半,天空陰沉欲雨。
要是下雨就慘了,路邊沒有任何躲避的地方,大水一衝,這山路更加泥濘,說不定比現在還要難走。
盛勤不由地有些害怕,回頭問沉默了一路的小教官:“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還有五六裡地吧。”小教官漠然開口。
“那要走多久?”
“我的話20分鐘,你這個速度可能要一個小時。”
小教官雖然年輕,但已經入伍兩三年,之前去南興大學訓練新生,見多了嬌滴滴的女生。現在看盛勤深一腳淺一腳的,也不意外。
盛勤過意不去,主動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耽誤您了。”
那教官看上去嚴肅,其實還是小孩子心性,聽她道歉反倒先紅了臉。
他安慰盛勤說不礙事,又鼓勵她再堅持一下,要是實在走不動了,也可以告訴他。
盛勤連忙解釋:“我走得動,就是鞋子不防滑。”
教官觀察她的鞋子,搖頭道:“你怎麼不穿運動鞋?”他有些無奈,“我牽著你走吧。”
她穿了一雙膠質的豆豆鞋,側麵鏤空,可以流水,是那種適合去海邊踩水玩的休閒鞋。但明顯不適合野外徒步。
盛勤把手交給他,兩個人牽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