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顧四周,看見屋子裡隻有一個窄窄的衣櫃,其餘衣服都掛在陽台邊的簡易衣架上。
屋子裡雖然沒有一般女人的各種裝飾,看上去還算清爽,但東西也是東一塊西一塊,談不上整潔。
“你東西都多得沒處放了,”他慢條斯理地穿衣服,“還有這床,小得沒法睡。”
他站起來:“趕緊換了,我讓唐風去辦。”
沐懷朋想了想,又從錢包裡抽了一張卡出來,放在她床頭櫃上,“要買什麼自己去買,或者跟小風說一聲。”
盛勤看著他這舉動,更是心亂如麻。
她拿上自己衣服要去衛生間換,低聲道:“我哪兒也不去。”
沐懷朋把人拉回來:“你跟我犟什麼呢?”看見她手裡的衣服,他笑了笑,“拿著衣服出去乾什麼,在這兒不能換?”
盛勤臉上發熱,“我要遲到了……”見他還要開口,又連忙補充,“我今天忙,不能請假。”
沐懷朋漫不經心地反問:“你有什麼好忙的。”
盛勤不悅地白了他一眼:“老板們動動嘴皮子,事情不都是下麵的人做?”
沐懷朋看見她的神情好笑道:“誰求著你做了?你不樂意多的是人想做。”
他捏了捏她的後腰,說:“你要是願意,我叫老袁把江州的事情交給你,不比跟著鄭智好?”
盛勤愣了下,“我不是本來就在做江州的事嗎?”
“不是現在這種。”
她頓悟。
現在即便參與也不過是一般職員,做最多最雜的瑣事,但絲毫沒有話語權。
而要是沐懷朋開口,她在項目中的地位顯然能夠一飛衝天。其他不說,至少收入不會隻有那麼點死工資。
盛勤心跳加快,卻有些抗拒他這樣輕飄飄的語氣。
尤其是在共度一夜之後。
她從他懷裡退出來,拒絕:“不用了。”
*** ***
兩個人下了樓,沐懷朋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盛勤心裡一時沒個想法,也不知道昨天公司的人是否都看見她上了這車。
沐懷朋顯然沒覺察她的種種細膩心思,上車後直接吩咐唐風:“你給老袁說一聲,她今天跟我走。還有,其他的事先不要做了,讓他把江州這一塊放出來。”
盛勤不說話,低頭擺弄手機。
沐懷朋見她不接茬,隻覺麵上無光,“我跟你說話,你玩什麼手機?”
她隻好解釋:“我快遲到了,先跟公司說一聲。”
沐懷朋看了她一眼,又舊事重提,讓唐風去落實房子。
盛勤搖搖頭:“我不搬。”
沐懷朋不悅道:“你又矯情什麼。”
盛勤不吭聲,車裡氣氛漸漸尷尬。
過了片刻,盛勤把手機放到茶水托上,擴音器裡傳來導航的聲音。
她叫住司機:“師傅,麻煩您跟著導航先去這裡好嗎?”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見沐懷朋默許,很快跟著導航改變路線。
沒一會兒,車子到達電影學院。
盛勤毫不遲疑地推門下車,翻身回來望著沐懷朋。
“你幫過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你,但是這不代表我會……”
“不管你是想玩包養還是想玩錢色交易,我建議你來這裡找。”
她目光沉靜,語氣更是平靜。
“我28歲了,我不想玩也玩不起。”
頓了頓,她說:“再見。”
車門被人輕輕從外推上。
氣氛凝重。
唐風根本不敢回頭看沐懷朋的臉。
司機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請示:“四爺,校門口不能停車……”
後座沒有出聲。
司機看向唐風,後者揣測上意,點了下頭示意開車。
司機掛檔起步。
沐懷朋卻突然推門下車。
“你給我站住!”
眼前纖細的身影充耳不聞,反而加快腳步。
沐懷朋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那女人腳下踉蹌,倒在他身前掙紮著站穩。
沐懷朋怒目而視,卻對上一雙哀傷的眼,眼底隱約有淚意。
他一腔脾氣瞬間被堵在胸口。
盛勤狼狽地推他的胳膊:“你放開。”
他把人拎到旁邊,鬆了手,“你給我站好。”
盛勤眉心緊鎖,握著手腕。
他沉聲嗬斥:“什麼叫你28歲了玩不起?你18歲就可以玩了是嗎?誰他媽跟你玩了?”
沐懷朋氣不打一出來:“你腦子裡除了那一點潛|規|則|性|騷|擾還有沒有一點彆的?”
她抬眸望住他,直言道:“你、你大早起來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你又是什麼意思?”
她胸口起伏,顯然也在氣頭上。
“我昨天……我昨天很感激你,還有、還有上一次也是,但是我這不代表我要被你包養。”
沐懷朋簡直頭疼,怒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我說是包養了嗎?”
盛勤不說話,氣息不勻地直視著他。
沐懷朋越想越生氣,伸手在兩人之間劃了一個來回:“你自己看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詞,咱倆到底誰更齷齪?”
盛勤沒被他繞走,直接道:“好,那你自己說你是什麼意思?”
沐懷朋氣得發笑:“我真的服了你了。”
他一把將人拉到身前,“算談戀愛行嗎?你不是就想聽這個?”
*** ***
盛勤呆坐一上午,心裡震動未散。
她問自己,我真的想跟他談戀愛嗎?
明明就在昨天見麵之前,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踩著他的肩膀往上爬。
可是經過昨晚………
她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身邊的那個人總是他。
盛勤努力回想與馮子博相處的四五年,卻無論如何想不起是否同樣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經曆。
她想起昨晚他鎮定指揮的模樣,又想起黑夜裡他額上熱汗低落的模樣。
盛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猶豫著給趙靜芸打電話。
“媽媽……”剛開口,她就不知該從何說起。
趙靜芸完全沒領會女兒語氣裡的無措:“你乾什麼?我這會兒馬上開車呢。”
盛勤隻好掛斷電話。
她握著手機,一腔傾訴未散,心裡迷惑更深。
落地窗戶倒影著她茫然的臉龐。
盛勤深深歎息,起身要往回走。手機剛好響起,是高耀輝的信息。她沒心情看。過了片刻終於等到趙靜芸的回電。
“媽媽,你說人是不是總是會變的?”她嘗試著理清內心感受,“我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趙靜芸問出了什麼事,她猶豫著隻說是工作中的事:“有個機會很好,但是要付出額外的東西。”
趙靜芸隱約聽出她的意思,想了想說:“人在社會上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誘惑,這也是我和你爸爸一直反對你出去的原因。”
“為什麼?”
趙靜芸了解女兒,因此明白盛勤的茫然與痛苦。
“你個性強,有些事不願低頭,注定是要吃虧的。但要讓你為了目的去低頭,你又不甘心,對不對?
“你會這麼問,一定是遇到想要爭取的東西,但又不願意違背內心,對不對?
“但是盛勤啊,我們家就是普通人家,普通人要出頭,注定是要有所犧牲的。”
盛勤悶頭不語。
趙靜芸說:“比如我和你爸,你說我們不能往上走嗎?我們都是可以的。但是那注定要犧牲一部分家庭,我和你爸都不願意,我們就想一家人在一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盛勤聽著,心想媽媽又要把話題引到結婚生子上,下意識地排斥這個念頭。
“我不想。”盛勤悶聲道,“起碼我現在不想過安穩日子。”
趙靜芸沉默片刻,歎息說:
“那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麼,又肯付出到哪種程度。”
盛勤掛上電話,咀嚼著趙靜芸的話語。
她想不明白,腦子裡反複出現的仍是那張令人困擾的臉。
拋開世俗的外在條件,他本身足以吸引她。
盛勤想起初見時的驚豔,想起為他顫抖的身心。
她又想起馮子博。
似乎在馮子博身上體會到的安心從沒在這個男人身上出現過。
可是……
沐懷朋帶給她的震撼同樣是前所未有。
盛勤看著落地窗上到影子,那女人同樣略帶茫然的審視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