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輝怪自己多嘴,可又暗自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能言善道的人這會兒也有幾分語塞,到最後隻好閉嘴。
盛勤看了他一眼,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
她不想失態,可無論如何撐不下去。
一頓飯吃得七零八落,繞是高耀輝再能言善道,也沒辦法挽回場麵。
盛勤其實不想這樣,她不想讓那些早已過去的事情影響現在。
可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氣。
從聽到那個消息的那一刻起,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她耳邊炸開。
她不知道如何結束的飯局,如何跟高耀輝告的彆,又是如何走上的大街。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街上行人匆匆遮頭躲避。
盛勤的視線逐漸模糊,她伸手一摸,滿臉是水。
她呆了呆,心想卻想,還好是下雨,讓她可以自欺欺人,再不為曾經落淚。
*** ***
沐懷朋剛從法國回來,一行人包船從尼斯開回香港,他回南興陪了老爺子兩天,這才剛到北京。
沐四爺久不露麵,各路酒局飯局都疊在了一塊兒,他不好再推,帶著唐風去赴宴。
請客的是劉一帆,除了沐懷朋還叫上了魏誠,都是會吃會玩的主兒。
魏誠年紀稍長,家裡背景深,在場麵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酒過三巡,魏誠伸手搭在旁邊椅背上,手指輕點,催促他的女秘書,“不懂事,不知道敬四爺?”
那女秘書三十左右,長相甜美,身材火辣,聽見老總開口,嬌俏地睨了他一眼,“老總們談正事,我就是有心也不敢打擾呀。”
她端起酒杯,扭著胯往沐懷朋身邊湊,到了近旁微微彎腰,深邃的事業線一覽無餘。
“四爺,久聞四爺風采,如今見麵真是讓人……心生敬仰。”她的聲音軟下去,手腕微抬,“我敬您一杯。”
她站起身仰頭,大半杯乾白一飲而儘,胸口雙峰巍峨輕顫。
一桌男人看得眼熱,這會兒也不端著身段了,全都鼓掌叫好。
那女秘書放下酒杯,雙頰緋紅,豔若桃李。
唐風把架子擺得十足:“魏總您不是不知道,我們四爺一般不跟女人喝酒。”
魏誠皮笑肉不笑:“唐風,唐總,您也是本事見長,現在都能替你們四爺作主了。”他轉頭看向沐懷朋,“這麵子你不會不給吧?”
“這麵子當然不能給,”沐懷朋勾了勾嘴角,“魏兄您可真夠意思啊,喝得好好的派個小姑娘出來敬酒。”
這兩人素來不怎麼對付,但場麵上又要過得去。
劉一帆眼見不對,出來打圓場:“老魏,我們四爺可最是憐香惜玉的啊。”
他身邊那人指了指沐懷朋,跟桌上眾人笑道:“要不怎麼說四爺受女人喜歡呢。華天的王董昨天還想約四爺吃飯,給他閨女兒牽線呢,小丫頭剛看上電影學院,跟她爸見過四爺一麵,迷得要死。”
“沒空沒空。”劉一帆抽著煙擺手,笑道,“我們四爺,空窗期或許有,空床期真沒有。”
這話說得有水平,桌上的男人都笑起來,嚷嚷著要舉杯,魏誠也把秘書叫了回去。
風流韻事對女人來說是禍事,對男人卻憑添魅力。
沐懷朋懶得爭辯,陪了一杯算是了結。
酒席散場,唐風送他回東直門。
車子在夜雨中行進,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盛勤。
後來沐懷朋想,這不能怪他,要怪隻能怪傻站著淋雨的呆子太少,讓人不由地多看一眼。
她不知道在路邊站了多久,看上去傻不愣登的。
沐懷朋收回目光,敲了敲副駕椅背。
“前麵那個女的,你去把人接上來。”
唐風點頭稱是,手剛碰到車門,忽然又聽見後座的男人開口吩咐。
“算了,你把傘給我。”
司機道:“四爺,雨下大了,我去就行。”
沐懷朋拒絕:“不用。”
司機不敢跟他爭,緩緩把車停在路邊,下車撐傘繞過車位為他開門,把手中的黑傘交到他手上。
沐懷朋撐傘走到盛勤麵前,忍不住皺眉。
她雙手抱臂,低著頭,下巴尖尖的。他垂眸掃過,看見外套已經浸濕,絲質的裙子前襟緊緊地貼在她的胸口,勾勒出起伏的曲線。
“你傻站著乾什麼呢?”沐懷朋低聲問。
盛勤聽見聲音,抬起眼眸,眼睫上掛著水珠,卻不開口。
沐懷朋眉心波瀾更深,語氣嚴厲:“你是喝多了還是磕藥了?”
她像是聽不懂,遲疑了兩秒才慢慢搖頭。
“還能認出我嗎?”
她眼眸低垂,小小點頭。
見她不語,他忍不住追問:“盛勤,我是誰?”
盛勤閉了閉眼,聲音細小,仿佛獨自走遍長長夜路,帶著無線疲憊。
“沐懷朋。”她深深吸氣,“你是沐懷朋。”
他沉默了兩秒,眉頭不展。
雨聲陡然增大,一顆顆雨珠跌落在傘布上,發出悶悶的霹靂聲。
傘柄上的手指收緊。
他幾乎沒有猶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把人往身前一帶。
盛勤雙腿僵直,腳下踉蹌,撞進他暖熱的胸口。
被他的體溫包圍住,她才發覺自己一直在發抖。
肩膀被人握住,頭頂傳來男人低沉堅定的嗓音:
“跟我走。”
剛才在休息室裡,領班一口叫出付盼盼的名字。慌亂之中盛勤尚且不覺有什麼不對,這會兒付盼盼回來找耳環,他又一路跟著回來,顯然兩人早已認識。
盛勤站在原處,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小姐?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