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1 / 2)

第91章

盛勤回到酒店,仍覺難以置信。

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該問誰,最後還是給徐夢發了信息。

徐夢已經度假回來,見她問起這種事,同樣十分意外:“你不知道?前幾天都上新聞聯播了,我還以你知道呢。”

“我不知道……”

在劇組時,幾乎不關心外界信息,如此重大的新聞,她居然毫無所知。

“百歲老人,也是高壽了。”徐夢感歎,“人家這一輩子才是真正的波瀾壯闊。”

盛勤很想問那人如今狀態,但轉念一想,誰失去了爸爸還能好過?

掛了電話,她輾轉反側,無論如何無法入睡,終於動手去搜索那條新聞,果然是最近才發布的信息。

盛勤點開那條十分鐘的視頻,在一片肅穆哀樂之中,看見許多國|家領|導人出席追悼儀式。

視頻裡,熟悉的領導神情沉痛地慰問家屬,打頭第一位那人麵容出色,身材高大。

盛勤幾乎不敢相認。

她連忙暫停視頻,仔仔細細將人打量一通。他剪短了頭發,從裡到外一身黑,隻有胸口點著一朵白花。那男人臉上不見過去的輕浮戲謔,眉眼收斂,近乎冷漠。

盛勤卻看紅了眼,隻覺他滿麵痛色。

她把那幾秒的視頻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幾遍,一顆心幾乎被揪得發疼發苦。

當初在江州紀念館裡,兩個人頭挨頭一起分辨舊照片的情形還曆曆在目,誰知短短數月,竟然是天人相隔。

盛勤不知道他是何種心情,想安慰,又怕這過時的問候惹人厭煩。

她躺在床上,半宿無法入眠,鼓起勇氣給徐夢發信息,問他好不好。

徐夢沒睡,很快又給人回複:“怎麼可能好啊?他們家之前被人實名舉報了,沒兩天又碰上他爸去世,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怎麼好得了啊?我連唐風都聯係不上。”

盛勤更是心如亂麻,又問之前舉報的來龍去脈,一聽便知道是他那侄兒惹出來的禍事。

她捏著手機沉默,不知道此刻該如何是好。

或許因為夜深,或許因為生死相關,連徐夢都難得溫柔,隔著話筒輕聲歎氣:“你聽姐一句勸,要是你之前真的想清楚了,現在就不要回頭,重蹈覆轍沒有好結果的。”

這道理盛勤何嘗不懂。

掛上電話,盛勤強迫自己入睡,她反反複複地回憶最後一次見麵,想起雪地裡他眼中的寒芒。

他不想再見到她吧?

盛勤又很想哭,不知兩人為何走到這種地步。

第二天,她萎靡不振,睡了一整天。又過了一日,被劇組催著回杭州。

她心裡越發倦怠,但仍有一堆事情不能不管,劇組的款項仍遲遲不到,盛勤與李副總談判,點名讓他拿魏誠給的那筆轉讓費支付。

這筆款項暫時沒有進公司賬目,不受外界因素乾擾。李副總原本不知道有這一筆款,跟老袁秘書確認之後才了解情況,見瞞不住盛勤,隻好答應下來。

盛勤搭乘下午的航班離開北京,正遇上春日黃昏,晚霞如絲緞,潑灑滿天雲煙。

她忽然想起從前與他一起去江州,在他的私人飛機上,空姐得他的意送來鮮榨雪梨汁,朝霞反射在機艙擋板上,閃耀過他的眉眼。

盛勤不明白,像他那樣的人,到底為什麼會做這種小事。

如果他跟魏誠一樣,或許她不會如此留念,如此痛苦。

女人就是這點傻,總為小細節糾結神傷。

盛勤想起那天告訴盧薇,她要做正確的事,可人生在世,到底誰來判斷對錯?

她逃似的回到杭州,劇組仍然有條不紊地進行拍攝,兩周後,《紅顏》如期殺青。

她無處可躲。

盛勤想乾脆回江州,但這片子很早就已經發行到了衛視,殺青之後留給後期的時間不多,幾乎每一天都滿打滿算。她怕出現紕漏,隻好跟隨劇組再度返京。

不久,平台周年慶,南宮總給盛勤發來邀請函。

雙方這次繼續合作,盛勤理當赴約。

但她一路忐忑,不知道這種場合,沐懷朋會不會賞臉。如果兩人碰麵了,她又要不要主動打招呼。

盛勤想象著那場景,心知肚明他不可能獨自出席在社交場合。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內心充滿了自我厭棄,隻覺得自己輕賤,又努力安慰除死無大事,如今不該計較太多。

她糾結兩天,但到了會場並沒有碰見沐懷朋,反倒跟魏誠狹路相逢。

而跟在他身邊的,竟然是肖振民。

觥籌交錯之中,盛勤盯著兩人密切交談的模樣,心裡隻替沐懷朋不值。

肖振民拋棄程飛飛轉頭嫁進豪門,靠著老婆家的勢力成功飛上枝頭,但真正讓他坐上博宇副總裁位置的,卻是沐懷朋。

如今,沐懷朋不過一時失勢,他立馬倒戈。

兩個人隻顧著自己說話,沒有注意她。

“……怕什麼,隻要上麵沒人保他,我還搞不死他?”魏誠冷笑。

肖振民遲疑:“老爺子和他哥雖然去了,但也不是沒人念他的情,到時候……”

“你怕什麼?”魏誠不以為然,“不行就說是搞錯了,誰又能拿你怎麼樣?”

盛勤心尖一跳,隻覺得這句搞錯了,像是在哪裡聽過,又不知這兩人沆瀣一氣,是要找誰的麻煩。那兩人交談完,又滿麵春風與人周旋。

盛勤正要避開,肖振民眼尖瞧見了她,主動招呼:“我聽魏總說,你跟他一起在江州做項目?”他頗為讚許,“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前途無量。”

盛勤暗嘲,心想我看人家不爽,料人家見我應如是。

她不想與他多費唇舌,淡淡道:“那不知肖總有沒有聽說,是他強行從老袁手上搶來的?”

肖振民低低一笑:“在商言商罷了。”“做生意我不懂。”盛勤冷淡道。

肖振民了然一笑,呷了一口香檳,“你們年輕小姑娘,總是把感情看得比天高,這點,你可不如飛飛。”

盛勤心中厭煩到了極點:“不好意思,失陪。”

肖振民又道:“可惜,他大哥也去世了,往後日子怕是不好過。”

盛勤一怔:“誰?”

“沐懷古啊。”

盛勤如遭雷擊,愣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不是搞錯了,不是他爸爸嗎……”

“前後腳。”肖振民坦然道,“他爸的追悼會過了沒兩天,人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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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勤一晚上恍惚不已,不知道晚宴何時散場,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酒店。

沐懷古也去世了……

她努力消化這信息。

沐懷古對他而言,是兄長,也是父親。

盛勤不敢想象,這短短數日接連失去兩位父親,他內心會是何等悲愴。

她想起那天在醫院,他第一次對自己談起家事,說起大哥為了自己虧待兒子。

在盛勤心中,他一貫強勢霸道,近乎跋扈,她一直以為,在家庭關係上他也是叛逆或者漠然。

但那晚上他認真解釋,顯然將親情看得很重。

她又想起幾次與他兩個外甥見麵,明明歲數相差不大,但沐懷朋身上的確有長輩的氣度和責任。

可現在,他喪父又喪兄。

她忽然很想見他。

再想到魏肖兩人的對話,她更是坐立難安。

盛勤鼓起勇氣給沐懷朋發信息,不出所料沒有回複。

她沒有氣餒,立刻又跟唐風聯係,同樣沒有回音。

盛勤有些著急,不知道是不願回複,還是情況糟糕。

她隻好又找徐夢,徐夢的電話倒是很快接通,她連忙問:“你跟唐風聯係上了嗎?”

“沒有。”徐夢自嘲道,“要不是知道他們出事,我還以為跟我鬨分手呢。”

盛勤沒心情聽她胡謅,“你再幫我聯係聯係,要是有回音就告訴我。”

“怎麼了?”

“……魏誠要對付他。”

“神仙鬥法,你我能有什麼用?”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袖手旁觀。”

徐夢歎氣:“這事兒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不跟你聯係,那也是為了你好。”

盛勤說不出話,她知道自己在做傻事。

徐夢掛了電話,過了好半晌又回過來:“還是沒回複。”

盛勤輾轉反側,熬到天亮,乾脆爬起來。

她給劉一鳴打電話,想要請人轉達,可劉一鳴卻說:“聯係不上,自從老爺子過世就聯係不上他了。”

盛勤也不好問這老爺子指的是他爸爸還是哥哥。

掛了電話,她想傻等也不是辦法,乾脆打車去了兩人住過的彆墅和小區,一問,物業卻警覺地說沒有姓沐的業主。

她百口莫辯,不知該從何解釋。

換了一處,仍是同樣的回複。

除了那幾處她知道的地方,盛勤還想到了西邊的沐懷古家。但那地方戒備森嚴,更是她無法進入的。

她奔波大半天毫無收獲,可越見不到,心中執念就越深刻。

盛勤回到酒店,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過一遍,甚至想到了周醫生的私人醫院,她又匆匆出門,找到人一問,同樣許久聯係不上沐懷朋。

盛勤站在北京夜晚的街頭,看著路燈茫茫,忽然悲從中來,過去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不知是否今生今世,再也無法相見……

她渾渾噩噩回到房間,一閉上眼就不停做夢,第二天天不亮便再也無法入眠。

盛勤不敢想為什麼要執意找到他,樂無法說服自己冷眼旁觀。

她想起他無數次地施以援手,甚至連她在路上被人推搡也……

老何!

盛勤猛然從床上彈坐而起,心跳驟然加速。

老何跟那些朋友不一樣,他一定有辦法聯係沐懷朋!

盛勤擦乾眼淚,連忙換衣服出門,一路直奔老何的院子。

那院子隱在一大片胡同深處,她跟沐懷朋一起去過兩次便記住了地方。

盛勤報上名字來曆,卻得知老何不在北京。她疑心是托辭,執意往裡闖。

門後的大爺知道這是老何認來的乾女兒,也不敢死命攔,隻能半攔半送陪著進了後院。

小院子裡靜悄悄的,那個大槐樹下,站著人影正在逗鳥兒。

盛勤認出人,連忙叫:“甜甜!”

甜甜回頭,瞥了一眼,並不作聲,轉頭又去逗鳥。

盛勤快步過去:“甜甜,我、我想問你一點事。”

何甜甜扔了小樹枝,拍一拍手上的灰,仰著下巴眯眼瞧她:“你是來找我爸爸還是來找我四哥?”

盛勤一聽有希望,連忙道:“我找你四哥。”

“找我四哥?”甜甜勾唇一笑,猛地一抬手,狠狠煽了她一巴掌。小姑娘臉上一派厭惡:“你也配找我四哥?”

盛勤哪裡能料到小姑娘突然翻臉,隻覺臉頰一痛,頓時眼冒金星。

她肩膀被人從後一撥,隻聽一聲脆響,老何往自己女兒臉上招呼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