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的時候, 華元世研部緊閉一夜的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這個全計算機界的白月光地標坐落在總部大樓的最頂層，是公司上下唯一能夠和董事長辦公室部署在同一層的部門，可見華元對其的重視。
沈硯從右邊那扇低調奢華的紅木門內走出, 即使經曆了守著儀器監測各項實驗數據的一整夜，他看上去仍然是素日裡清冷而沉穩的樣子, 身形筆直，氣質沉淡，平靜得仿佛隻不過是調了個微不足道的bug。
從左邊那扇現代簡約玻璃門出來的副手徐宇卻早已哈欠連天, 連連嚷著要回去倒頭睡一整個晝夜。
“老大，同樣一夜沒睡怎麼你都不困的啊……”他擦著眼角生理性泛出的淚水, 不敢置信地嘟囔，“天哪, 你不是學計算機的，你本身就是台計算機吧，永遠精密的頭腦和永遠強大的自我控製力……誒你按36層乾嘛？不去停車場？”
電梯門緩緩合上, 頭頂冷白色的燈光照下來，沈硯的聲音如同這光線的色調一般輕：
“去看看實習生。”
“……又又又去？”徐宇傻眼，然後像無數人得知此事之後一樣第無數次費解撓頭——
“……邪門了見鬼了太陽明天還會不會升起來了，你，平時毫無娛樂生活的鐵樹級冰山，明明連酒吧夜店ktv都從來不跟我們去, 居然會！上！綜！藝！！！”
他感歎：
“我昨天去食堂還看到好幾個小姑娘捧著手機看你的直播回放, 個個都可無奈了, 說隻能這樣聽聽你的聲音, 哪怕你在節目裡還是冷冷淡淡一副禁欲精英的樣子，都好歹比平時她們找你搭訕的時候說的話多點……”
“那可都是各部門的女神……”徐宇嘖嘖搖頭，“而你, 集齊了那麼多芳心卻不動如山！簡直要懷疑你這個情話都不會說的大冰塊，將來怎麼哄女朋友啊——”
沈硯平靜無波的目光輕輕顫動了一下，望著電梯內的LCD液晶屏。38層。
徐宇察言觀色，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繼續叨叨：
“誒不過那個綜藝確實有點東西啊，國內三大一網打儘！尤其是現在領頭的那個漂亮小姑娘，實力人氣都無敵！我妹妹就是鐵杆詩箋，天天回家都能聽到她尖叫詩詩好棒，聽說我算是她偶像的同院學長還揪著我幫忙要簽名，哎呦我哪認識人家啊，那不得是校內的風雲人物才行——”
沈硯仍然望著電梯屏，但終於開了金口，淡淡指出：
“你年級第二。校學生會副主席。”
徐宇：……重點是這個嗎？！
Y大計算機院下設好幾個專業，他是搞人工智能的，和計科那邊隻有大一大二的幾門通識基礎課一起上。然而他和沈硯同屆，杜詩怡入校的時候都大四了，哪還會有交集。
但他那一番明敲暗打是為了讓老大注意他嗎？！
徐宇再接再厲：
“……總而言之，杜詩怡現在爆火，那可已經不止是在咱們圈子裡出名了，簡直是新晉國民女神！這麼nice的小學妹分到你手下帶教，老大你有啥想法呐？”
沈硯不動聲色：
“我手下還帶教另一個實習生。你的性子，應該和他很有話題。”
徐宇：？
你說鄭飛揚那個沙雕本雕？！我倆哪裡像了！！！我在人前向來都是高冷精英範好不啦！對著熟人才多說幾句話嘛！
徐宇怒而加碼：
“哦，其他實習生是吧，啊我突然想起來，咱們不止有小學妹還有小學弟呢！營銷號通稿都怎麼說的來著，Y大雙子星！廣大網友都怎麼說的來著，同校同歲，天生一對！”
沈硯唇線抿得平直，液晶屏數字又跳動了一下。37層。
徐宇循循善誘：
“所以老大你這麼忙這麼累就不用去看實習生了啊，H大那家夥的生命力簡直像風中狂舞的勁草一樣，扔到荒郊也能給你笑嘻嘻燎原。小學妹也有人照顧，你還有什麼必要非得親自過去啊？”
沈硯半晌出聲：
“……節目組開會。”
徐宇咬牙微笑：
“唉~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總感覺上次公司組織去團建的時候，老大你……”
叮。36層。
徐宇一句“貼身口袋裡掉出來張照片，上麵那個笑容超甜的女生跟小學妹好像喔”沒來得及說出口，反而稀裡糊塗的一邁腳也跟著沈硯下了電梯。
反應過來之後努力撐起眼皮。行吧，反正作為副手他本來就應該隨時跟著老大的，那就再堅持一會兒……嘶，好困。
沈硯瞥了一眼這個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簡直要走路撞牆騎車撞樹的家夥：“不用跟了，先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OK，老大你也早點回家。”徐宇實在困得不行，共事三年了也不用跟沈硯客氣，不假思索掉頭就走，順便最後附送一句聲音不高不低的嘀咕：
“……真就對這綜藝這麼上心？簡直像是麵對最高級彆的實驗了，什麼會啊都一夜沒睡了還要先去開……”
***
結算前的倒數第二天，已經算是進入了衝刺階段。
對鄭飛揚來說，這個時候的每一次提交都不能輕忽。
目前來看，冠亞軍應該就在那兩人中間產生了。丁浩軒曆經轟轟烈烈的多語種工單混合派送和喪心病狂的限製試答次數，正確率依然穩在98.2%，仍然保有衝擊頭名的希望。
……當然，頭名位置上迄今為止連一道題都沒錯過的杜詩怡，那是個奇跡，根本就已經超出地球人的認知範圍了。
而第三名……
不出意外就是他和俞誠的PK。
兩人目前的正確率幾乎隻差著小數點，那簡直是多錯一道題都有影響的事，昨天下午排行榜上三四位兩個名字就一直交替著變來變去變來變去，宛如不停晃蕩的共振儀，直接給人看醉了。
就像首輪考核時的第三夜。如今經曆了三日熟悉和兩次補課，到了那個最關鍵的要搏出去的關口了。
鄭飛揚坐在工位上撐著頭，今天罕見的不是很困。
大概隻是想起了追在後麵說“第二輪個人戰衝前三！”的老曹，和“拿個前三回來實驗室衛生給你包一個月！”的學長。外界可能以為這是在給他加壓，但隻有他心知肚明——
——這其實，是在減壓。
雖然並稱三大，但H大算是後起之秀，計算機院近些年才打響名氣，而且是強在基礎教育，學生平均水平不錯，但在尖子上麵，跟那兩所老牌強校還是差著些底蘊。
換句話說，不像Y大前有林瓏竇凱航後有沈硯杜詩怡，H大其實，在北城計算機大神圈，也就出了他一個而已。
每個人心裡都明白，他們其實還是處於追趕者的位置。而至於首輪考核老曹驚天地泣鬼神的“打敗丁浩軒”，那是因為，團隊戰。
那會兒老曹還不知道杜詩怡能放出一招KO的神仙係統，但不妨礙眼光老辣、從教幾十年見過無數場學生比賽的他確信，自己這邊集Y大和H大之力，還都相熟，比起丁浩軒在那邊單抗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是在有把握的前提下，才會提前給他造勢，讓他真的拿下團隊賽積分之後回學校受到了英雄般的歡呼。
而個人戰，H大上下的目標就很務實了——
一個A大，兩個Y大，超過任何一個都是勝利。所以，不要有太大壓力，衝前三，就隻是衝前三。
換句話說，其實是保四爭三。
……因為老曹他們總不能說“衝第三”吧。一字之差，直接默認了他無法與杜詩怡和丁浩軒匹敵。咳，雖然這是事實來著，但是被當麵指出的話，可能誰都要稍微稍微有那麼一點，波動一下子吧。
所以他們都說，“衝前三”。
鄭飛揚沒有從這個狀似加壓的口號裡感受到負擔，隻是體會到了沒有一個人明說的，小心翼翼在試圖給他放掉包袱的關切。
這是一個他努力踮起腳跳一跳能摸到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