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知道俞誠是關心她, 所以杜詩怡被他勸出來的時候沒有太堅持。
但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隨著最後一條指令關閉的空調。
還是得找時間把測試做完啊……
科研本來就需要大量反複的實驗，以確定成功的時候不是偶然。尤其他們這回做的是開放域，那更是要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檢驗上。
——封閉域與開放域最大的區彆，就在它某種程度的不確定性上。
封閉域, 是指所有指令集從係統創設的那一刻起就被規定好, 始終在既定軌道上運轉，穩固, 但是簡單。
比如說, 它可以識彆並執行用戶喊出的“打開窗簾”, 因為那是它預先被代碼告知的指令。
但如果喊出的是“把窗簾打開”……
抱歉，它理都不會理你。
一條指令或許無所謂, 記住要喊“打開窗簾”而不是“把窗簾打開”就好。但是那麼多房間那麼多家具, 那麼多想要它們去做的操作，每一條指令都要人去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嗎？
……那也太慘了。這是裝了個智能家居還是裝了個背誦考試器啊。
所以, 開放域應運而生。
它建立在強大的數據集和語料庫上，能通過機器學習與神經網絡訓練，將“打開窗簾”、“把窗簾打開”、甚至是“窗簾給我打開”識彆成同一個意思, 並正確調動家具去執行。
換言之，它是真正的能理解人意的機器管家。
如俞誠所言，國內目前還沒有能確保實現這個程度的智能家居語音控製模式……
而她先前也沒有過直接相關的項目經曆，雖說憑借豐富經驗和技術遷移在短時間內拿了一套算法出來，但當然不會這樣就覺得萬事大吉。
——就算不說彆的，她還記得異世那個因為倉促結項而被師伯罰去設計十倍測試用例的小哥哥呢。永遠不要覺得測試不重要。
不過還有一周, 倒也不用急於一時, 以後每次進來測試其他家具的時候，都順便再測幾句空調吧。
這樣既保證了測試用例的數量級，也降低一些讓自己生病的風險。
身體是科研的本錢呢。
——在異世常常工作到忘記時間、靠師兄卡著極限來拽人的小杜同學無辜的眨了眨眼。
不過總而言之, 杜詩怡從實驗屋出來回到工作台，記下本次測試數據之後，就繼續下一件家具的組網連接。
而這個時候，白薇正在跟沈昌宏較勁。
起因是她在長久折騰窗簾無門之後，終於勉勉強強同意了跟沈昌宏一起研究燈光——並且居然還不是杜詩怡那種天秀的隨意指令，沈昌宏現在的目標，僅僅是讓電燈聽他的話亮起來。
白薇一聽就炸了：“這怎麼行？！太簡單了！絲毫亮點都沒有！”
沈昌宏還在忙著試電路板接線，精神太集中，半晌才回了她一句：
“……先做起來再說。保證連上再加難度。”
白薇絕對不乾：“不行！沒有創新怎麼出彩？！如果你非要做亮燈……那就加上定時！可以設定它多少秒之後亮！”
她不記得杜詩怡有沒有實現這個了，畢竟對方那漫長漫長的測試實在是讓人記不住有多少功能。但反正，她不能接受自己的首秀是個平凡的沒有任何出眾之處的亮燈……那跟杜詩怡差距也太大了！！！
然而沈昌宏：“……”
他終於從傳感器和導線之間抬起頭來，有點難以置信的看了白薇一眼：“你以為定時模式是想做就能做的嗎？”
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加了一句：“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跑嗎……能不能先把基礎打好？”
“你這是自甘平庸！”白薇恨鐵不成鋼，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我和你沒有共同語言！”
她下了斷言：“總之，做亮燈可以，必須加定時。我現在就來做。”
沈昌宏：“……隨你。”
他不知道自分隊結果出來之後第多少次歎了口氣，隻是默默低頭第43次調整接線串口，做好了本輪單抗的準備。
——第一輪那時候，是多虧丁浩軒在最後時刻變魔術一般拿出的十二頁論文救場，不然隻靠白薇做寫手的他們隊直接就要完蛋。對方展示的神仙預判，深刻教會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永遠不要相信分給白薇的任何工作，如果不想最後大家一起涼的話，你最好自己同時做一遍。
所以沈昌宏把話點到之後，也就沒堅持一勸再勸了。橫豎他也不指望白薇帶他贏。
他隻要努力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就好了。
不管到底會不會被評價為“太簡單了”，那都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自己了。
***
同一時間，鄭飛揚也在做燈光。
不同於杜詩怡他們組從頭至尾的合作模式——畢竟俞誠單獨做的話會被看出來他其實不會開放域，所以那兩人心照不宣，不管連接什麼家具都是一起來。
而他和丁浩軒采取的完全是各自為戰的方針。
總體思路都是上午早就交流過並且達成統一的。但落到具體執行層麵上——丁浩軒出手音箱，他則直奔燈光，兩人同時去連不同的家具，速度快，也效率高。
一倍的時間做兩倍的事。這樣才擁有與隔壁對打的資本。
雖然之前同樣沒怎麼碰過硬件，但就算是向來虎著臉不說他好話的老曹，都不得不承認鄭飛揚確實是腦子靈學習快的一把好手，如果不是整天沉迷遊戲遊戲——絕對比現在會的領域多。
對此鄭飛揚表示：廣度不行深度也帥，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他就是喜歡遊戲，也想做遊戲，他對杜詩怡那種宛如伸展到宇宙儘頭的技能樹敬謝不敏，雖然也很驚豔很讚歎啦，但他隻想抱著他的遊戲開發過到天荒地老——
嗯，偶爾也不得不有點例外。
比如現在。
遊戲開發界的著名天才埋在一堆電路板之間，一邊咂著嘴摸索著連接傳感器，一邊問就在旁邊工作台的杜詩怡：
“怡寶，你們從前上硬件課也這樣？還好我們的培養體係裡隻有軟件課，要是像你們一樣軟硬同抓，嘶……”
——江湖傳言，隔壁Y大計院的，大多在學生時代都對硬件比較頭疼。如果說軟件debug就已經夠讓人淒淒慘慘戚戚，硬件……怎麼說呢，好像找不到詞彙來具體描述。
……隻能說希望大家有機會都去上上數電模電和體係結構的實驗課，你會得到靈魂的升華。
杜詩怡正在給板子燒代碼，聞言轉頭：“也不都這樣，不過實驗箱電路板是必須要會的嘛，有大作業的。”
鄭飛揚捏著手裡的一把導線，歎氣：“……確實挺注重全方位培養的。”
——費人也是真的挺費人的。
杜詩怡笑道：“畢竟人各有誌嘛。我有個學姐就是上了硬件課之後一頭紮進這條路，主攻芯片製造，一方麵是真的喜歡，一方麵也是響應號召到國家需要的地方去。我們數電老師課上天天拿她當楷模呢，都成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