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也是葉大人吩咐多盯著點的用意所在了。”杜詩怡解釋說，“那個下屬接了命令就動身，其實跟在他身後去找皇榜是最方便的，不過你們自己逛倒是也遇見了。那幾張紙，隻要伸手觸碰到，衛兵自然就會帶你們去見人，醫生線需要去太醫院辨藥看診，通過考驗之後才能進後宮；防風固沙是類似的流程，需要去工部做一下沙盤模擬，看看造林設計是不是真能抗住沙暴；蘭亭集序的話，其實隻要會背就沒什麼問題，應該是最簡單的。比較麻煩的是紅薯那條線，如果選了這條路並且能說服戶部長官，那就直接出城去通州，不在京城裡了。”
“什麼？！不在京城？！”導演差點劈叉，合著他們逛了半天的世界也隻不過是一方地圖？她提到的地方他們一個也沒有去，他眼睛都睜大了，半晌才找回聲音：“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一個最終目的地，這完全是開放式結局？！”
“是的。”杜詩怡微笑，“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理念，每次玩都是不同的結局。你們已經走出了屬於你們自己的路，如果當初換一個人，也許呈現出來的劇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導演眼睛閃閃亮：“真的每玩一次都會不一樣嗎？”
杜詩怡笑眯眯：“是呀。”
她想了想，又輕聲道：
“不過煙花是一定會在那個時候放的。”
也就是說前麵的一切都可以不同。導演心潮起伏，一切結束之後再聽到這些，就像是聽平行世界裡的if線，他有無數的問題要問，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比如呢？比如呢？還會有什麼不一樣？”
其實還有很多。光是前麵提到的那些，每一條都是一個完整的故事脈絡。時間關係，杜詩怡不可能什麼都講，隻能撿他們遇到的說：
“還記得酒樓那些文人學子嗎？其實，太子也微服在他們中間，如果當時走進去加入，飛花令贏下來或者能對上幾句下聯，是有可能會得到太子賞識，且不說後來，至少戌時煙花燃起來的時候，就有機會在觀月樓上看了。”
導演一怔，驀地抓住了一個詞語：“後來？還有後來？”
“我想不久後飛揚能給你答案。”杜詩怡彎起眸，笑意燦若晨星，“另外，不僅僅是官方燈棚，仔細看街上的攤販有幾處也有燈謎設置，如果猜中謎底，就能拿走對應的花燈，可以去永定橋邊放。也有幾個地方可以賺錢，隻要——”
“篤篤！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這句話，兩人同時看向門邊。那裡，徐宇有些焦急的臉映在玻璃後，頻頻向杜詩怡招手。
導演瞬間起身：“徐工好像有急事找你。”
他是深知道眼前這位不同尋常的，說不定就要有什麼任務找上身。何況若不是真急，徐宇大概也不會這時候過來。
杜詩怡頷首：“我出去看看。”
導演站在那裡，看她款款走出去，即使看上去風雨欲來，她依然是鎮靜的，將原本緊繃的場麵都變得平和，他也不知怎麼就忽然有一種預感，像是這一去從此再難得見。杜詩怡已經握上門把手，他卻又奔上前去，急急喊了她一聲，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在她轉頭的瞬間，怔怔問：“詩怡……這、這遊戲叫什麼名字？”
杜詩怡回首，笑意嫣然：“我也不大會取名字。和飛揚商量了一下，都覺得簡單一點，就叫《如夢》。”
是夢想成真。
也是佳期如夢。
她朝導演笑一笑，拉開門走到外麵，徐宇等在門口，神色緊張，一開口就是重磅：“詩怡，沈總讓我來傳信，說東西在白承輝那裡找到了，那邊希望你們現在就動身……”
連去哪裡都沒有說明。這樣語焉不詳的消息，杜詩怡依然鎮定，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那麼趙導這邊……”
“我來說。”徐宇快速道。他的唇緊緊抿起，神情難得鄭重。雖然事關重大，他並不掌握緣由，但這一回，沈硯明說自己或許要離開很久，讓他全權做主諸事，這在世研部成立以來根本是頭一回，他即使不清楚內情，也明白是極要緊的事。
甚至給不出一個歸期。
杜詩怡朝他彎起眼睛告彆，轉身朝外走去。她離開的背影那麼纖細，卻要挑起如此超越年齡的征途，徐宇忍不住就脫口：“詩怡！”
杜詩怡回頭，徐宇卻同樣失語，張了張口，匆匆道：“加油。還有，保重。”
杜詩怡微怔，繼而粲然：“我會的。謝謝學長。”
采訪播出，廣大網友瞬間感受到了和導演一樣的驚動，世界全在尖叫打滾，想沈硯或杜詩怡重新把實驗室開啟讓大家再一睹真容。但這顯然不現實，第七輪已經結束，世研部核心區不可能再輕易公開，這注定是帶著傳奇色彩的一夜，留下了無數的期許，風華滿溢，縱是遺憾也動人。
所有人都在熱議著杜詩怡最後的那半句：
【會不會是樂器？不是說琴可以彈的嗎？】
【評書！我去給人講相聲能不能行？】
【其實要真懂醫的話，不去揭皇榜自己在外頭開醫館也成啊？】
世界沸沸揚揚的時刻，杜詩怡正站在華元總部大樓前，夜色已經降臨在這座繁華的城市，眼前的街道華燈初上，車流不息。她仰著頭，看著路燈投下的橙色光暈，第一縷夜風漫過來的時候，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這幾日在核心區她已經跟大部分世研部成員處得熟稔，這裡確實不似外區的冷清，甚至可以用熱鬨來形容，所在之處仍然地大物博，但到處都有活躍的人聲。以沈硯的辦公室為原點，主要成員的駐紮地基本都集中在這附近，進進出出經常迎麵相遇，午飯晚飯也總是約著一起吃。大家本就是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性格大都活潑熱烈，何況在場不少人學生時代都天南海北的進項目組，各自履曆隨便列一列總能找到關聯，學長學姐學弟學妹的認一通親立刻就融入組織的懷抱，社牛如鄭飛揚已經大呼小叫約好了周末聚餐。
這樣一群人湊在一起，緊張忙碌的科研之餘自然也少不了八卦，徐宇帶頭，專挑沈硯不在的時候開茶話會，她聽了不少計算機界的新聞軼事，也包括……
如今在等車的間隙，她終於問出口：“誒，你這兩個月都在送我回家啊？”
她背著手，仰首看著沈硯，仿佛看到曾經的每個黃昏。除了那個風塵仆仆趕回華元的雨夜，其他時間他都隻是默默跟在身後，看到她安然進了單元門，須臾樓上的燈火亮起，才會在駐足片刻後獨自離去，靜寂無聲。
“以防萬一。”沈硯望著她。那場在頂樓辦公室裡的談話雖然無疾而終，但也像是解開了什麼封印，有些含義不必點明，就像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他輕聲道：“那個時候，白氏一日不倒，我一日不能放心。”
杜詩怡了然，心底微微柔軟。而今白氏氣數已儘，再沒有什麼需要擔憂，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眨眨眼。
〔所以1024說的，穿越那天在我身後不遠的人，果然也是你咯？〕
這話沒出口，隻是在她心裡輕輕過，少女的發絲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倒也沒有執著地開口非要一個答案。外界紛紛擾擾諸事喧雜，而她的眼神在曆儘千帆後依然清澈，抬眸望向前方的萬家燈火，輕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