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黑影無論行為舉止還是外貌體型都和孩子差不多,我很難相信他其實是個活了七十多年的老怪物。
“是啊。”老人家微微側頭,看向木床角落高高拱起的被子:“我過去了七十年,他隻不過是又重複了一夜。”
老阿婆話中隱含深意,我皺眉思索,卻怎麼都理解不了。
“你不會懂的。”她說完後又低下頭,穿針引線,“你在我這休息一晚,等到天亮就趕緊離開吧。”
我看著床邊鼓起的被子,又看了看慢悠悠刺繡的老人,兩者之間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似乎是知道彼此存在,但都不願意點破,默默地陪伴著對方。
過了幾分鐘床上的被子動了動,掀開了一條細縫,那
矮小黑影露出自己的頭,一看到我站在門口,他立刻又縮了回去,絲毫不知道自己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後半身已經露了出來。
“這像是活了七十年的人嗎?”我啞然失笑,同時心裡也很是奇怪,燭火映照,他在我眼中仍舊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就好像是影子一般,即使運用判眼,也看不清楚。
“阿婆,你是什麼時候住進豬籠公寓的?能給我講講關於這樓的事情嗎?”我仍舊不死心,決定旁敲側擊,收集有用的信息。
“我是公寓樓裡的第一批租戶,其實在大樓還沒建好的時候,我就住在這附近。”老人沒有回答更多和紅樓有關的東西,公寓樓是如何變成現在的模樣,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她隻字未提。
我知道她是有意在回避,可涉及眾多無辜的生命,我不得不讓其直麵這個問題:“有些租戶喪心病狂,他們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影響,神智混亂,以豬自居,他們連同類相食這樣的事都做的出來…”
“彆人怎樣做我管不到。”阿婆滿是老繭的手一刻不停,綢緞上的圖案已經漸漸清晰。
“在樓道裡我和這小家夥被一種滿身牙印的怪物追趕,據我的朋友說那東西叫做執念,很難化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從外麵來的,過了今晚就走吧,再也不要回來,這裡發生的一切你就當做是一場噩夢,忘了吧。”老人家苦口婆心,我能聽出她善意的勸告。
老人不願意說出真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問,腦中一片混亂。
屋裡變得極為安靜,許是這突然的變故,讓躲在被子裡矮小黑影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再次探出頭。
我扭頭和他對視,不知是因為我臉上的麵具,還是眼底的血色紅芒嚇住了他。
這小家夥慌忙往後,手一鬆,抱緊的皮球落了下來,正好滾到我身前。
一團漆黑,就算落到我眼前,仍舊看不出這東西的長相,隻知道是個模糊的球形物體。
彎腰,我下意識想要將其撿起,手伸了出去,卻抓了一個空。
“奇怪…”我反複試了好幾次,這東西根本拿不起來
,就好像它原本就隻是一個影子:“能看到,為何碰不到?”
我還沒想明白,床上的小家夥突然竄出來抱住球狀物,轉身又藏進被子裡。
他突然的舉動,引起我注意,剛才在逃命的時候,他也緊緊抱著那球狀物不撒手:“明明怕的要死,卻緊緊抓著不肯鬆手,看來那東西對他來說極為重要。”
我目光閃耀,判眼掃過老人家的竹籃,視線停留在那個被綢緞壓在最下麵的東西上。
“阿婆,能讓我看看你繡的綢緞嗎?這是蘇繡吧?”
“你還知道蘇繡?”老人聲音和緩了許多,“彆把裡麵的東西弄亂,我看不見,亂了就找不到了。”
老人將竹籃向前推了推,我也沒客氣,小心翼翼,一層層翻動上麵的綢緞。
花鳥魚蟲,綠蘿青衣,若非親眼看到,誰能想到這會是一位盲老太太繡出的。
掀開最後一塊綢緞,我微微愣神,在竹籃最底部竟然放著一個繡球。
縷縷絲線交錯橫生,好似含苞的花蕾。
手指輕撫,針腳細密,充滿質感,我忍不住將其拿出。
花開十二瓣,這個繡球應該是很多年前的東西,綢緞上的顏色已經褪去,不過針線刺出的圖案卻仍舊保留著當初的色彩。
我輕輕捧著它,腦中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
“這繡球用的為何全是黑色針線?它的大小跟那矮小黑影一直懷抱的球狀物怎麼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