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偷看到蔡邕著老頭的臉色不對,這心啊,一下子就幾乎到了嗓子眼。
“夫書得之不易,需愛之惜之,時時拂拭,勿染塵埃。”蔡邕嚴肅的和斐潛說道。
斐潛低頭受教,暗地裡喘了一口大氣,原來是嫌棄我沒保護好,有塵土啊——埋在地下剛取出來沒多久,能沒有塵土麼……
蔡邕拿著一隻細小的鉤子在竹簡的尾部,動作輕柔的劃開了一點,查看竹簡的紋路,微微點點頭,確實是上古的采用的竹簡質地。
再端詳了一會兒,蔡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嘴裡念叨道:“奇哉!為何像是新傷?”
斐潛心中咯噔一下。
正在斐潛盤算著要如何講的圓滿一點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叫喊聲:“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我找到了!”
斐潛驟然回頭,從廳外匆匆走進一人。
此時正值下午時分,陽光不算太強,從來人身後斜斜照來,竟然讓斐潛產生了來人是踏著陽光而來的錯覺感。
來人懷抱著兩卷頗大的羊皮卷,遮住了半邊臉頰,微微氣喘,幾縷青絲被細汗貼在鬢角,嬌嫩的肌膚在陽光下透出桃花一般的暈紅,細細的絨毛被陽光染成了金色。
來人看到廳中不僅有蔡邕,還有斐潛的時候,“呀”的叫了一聲,下意識想拿袖子遮擋一下臉龐,卻奈何手裡環抱著兩卷羊皮卷舉不起袖子來,隻得把臉往羊皮卷裡一藏,露出烏黑透亮的眼睛在忽閃忽閃的打量斐潛。
蔡邕“咳咳”兩聲,顯然對於女兒的冒失有點尷尬,但是人都進來了,也不能再把人轟出去,所以也隻好給兩人相互介紹了一下。
斐潛才證實了心中的猜測,來人果然是三國第一才女,蔡琰,蔡文姬。
與斐潛後世的印象不同的是,此時的蔡琰,畢竟還沒有經曆過那些悲慘事情,性情還保留著一點少女的直爽率真,俏皮可愛。
“見過師姐!”斐潛很認真的很正式的拜見道。
斐潛看過蔡文姬的《悲憤詩》,對裡麵的詩詞略略還有印象,印象最深刻莫過於描寫蔡文姬被贖回時的悲痛——“……己得自解免,當複棄兒子……兒前抱我頸,問母欲何之。人言母當去,豈複有還時……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癡。號泣手撫摩,當發複回疑。兼有同時輩,相送告離彆。慕我獨得歸,哀叫聲摧裂……”
沒有一句對朝廷,對社會,對彆人的怨恨,有的隻有濃厚的悲傷,縱然在被羌胡淩辱之時,也隻是說這些人“少義理”,而不是歇斯底裡的惡毒咒罵……而且曆史上的她,不僅悲慘的被胡人擄走長達12年,最終還要嫁給一個粗俗的不能再粗俗的武夫,無疑是從身傷痛到心,這種傷痕,這種慘痛,斐潛稍微想一想都心寒。
所以不管從那個方麵來講,對於一個如此有才華,又愛書如命,雖然柔弱卻有一個善良堅強的靈魂的女子,斐潛感到深深的敬意,所以這一禮,斐潛拜的很是用心,很是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