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肇沉默了片刻,然後幽幽長歎了一聲。
『襲擊驃騎後軍的人數……』曹肇的眼眸當中略有一些悲傷之色,『就是我們這些人了……』
『什麼,什麼意思?』護衛不是很明白。
曹肇沉默得更久,然後呸掉了口中的草根,『沒什麼,就是準備一下,準備作戰了。』
護衛看著曹肇。
曹肇歎了口氣,看著護衛,『你是族中老人了……』
護衛點了點頭,『明白了,我下去吩咐。』
曹肇嗯了一聲,然後看著護衛下去了。
片刻之後,曹肇便是憤怒的將手錘在岩石上,然後發出了些痛苦的歎息聲……
……
……
另外一邊。
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灑在遼闊的戰場上,一天的忙碌也即將告一段落。
驃騎營地之外,從遠方匆匆奔回的一群身影逐漸清晰,這是負責偵察敵情的斥候們結束了一天的任務,正在返回己方軍營。
『斥候歸營!』
『口令信物!』
隨著一聲聲的號令,對應的檢查核對之後,營地大門才緩緩而開。
在營地門口值守的兵卒搬開拒馬,讓開道路。
斥候紛紛下馬,牽著戰馬走進了營地之中,神態頗為輕鬆,帶著完成任務後的釋然和自豪。
大軍在拔營起行之前,都必須先派遣出大量的斥候進行偵測,也會順便和前軍進行聯係。
這些斥候會將收集來的信息彙總到斥候隊率那邊,然後再由斥候軍侯整理上報。
而在這些信息裡麵,斐潛發現了一條頗為有意思的消息。
『這曹丞相一直都在高台上?』
斐潛問道。
斥候軍侯點頭,『前軍斥候說,這幾天曹軍中軍沒有見什麼大的舉動,而曹丞相大纛一直都在營中高台上……以千裡眼查看,確實有錦袍長髯者居於其上。』
這當然不是斐潛之下的中後軍斥候發現的事項,而是他們和前軍斥候相互交換信息的時候記錄下來的事情,所以這個信息多多少少是有一點的滯後性。
不過這個滯後性並不是問題的重點……
斐潛聽了,點頭讓斥候軍侯退下。
斐潛也不是千裡眼順豐耳,前線的消息麼,也是隻能靠著這些斥候相互傳遞。
這一條簡單的消息,似乎表麵上看起來很尋常,但是斐潛心中的疑惑,卻是在思索之後,不減反增。
這不正常!
如果說斐潛現在大軍已經開到了前線,和曹軍正在激烈的搏殺,那麼曹操天天登台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斐潛同樣也會找個高地,甚至沒有高地也會做個高台來,觀察和巡視戰場,以便於隨時調整。
可是現在隻是前鋒戰啊,斐潛的大部隊還沒有壓上去,曹師兄就這麼勤勉了?
這天天上高台督軍,也未必能給其他的曹軍有多少BUFF加成啊!
簡單來說,曹操在中軍高台上,確實能穩定軍心,但是……
『嗯?』
斐潛忽然有點懷疑起來。
這曹師兄,該不會玩了一個金蟬脫殼了吧?
偷偷做出一些假象來,然後其實已經轉移了!
畢竟曹洪是專業斷後。
所以曹軍有可能將主力轉移了?
或許是轉向了其他的方向,或許是……
跑了?
老曹同學的兵馬,其營帳、旗號、塵煙等等,看起來像是兵力充沛,但也有不少蛛絲馬跡表明其兵力麼,並沒有完全展現出中領軍中護軍的威能來。
再加上這一段時間,陸陸續續有人通風報信,暗送秋波。
但斐潛想到曹操向來就是詭計多端,所以一直不敢確定,到底曹操是帶了主力在安邑,還是唱了一曲空城計?
『去請友若前來。』斐潛吩咐道。
荀諶很快就來了。
『事有異。』斐潛皺眉說道,『斥候回報,曹丞相日日督軍,獨坐高台。』
荀諶愣了一下,然後很快的抓住重點,『每日皆於高台督軍?如此說來,確實是有些……嗯,有些蹊蹺。』
老曹其他事情不乾了?
就像是斐潛和荀諶,兩個人的分工也比較明確。斐潛雖然說是把握大方向,具體的一些軍中雜事是荀諶來負責,但是也經常需要斐潛批複一些命令,簽發一些行文。斐潛有時也要找荀諶,荀諶同樣的也會有事來找斐潛,這些都是免不了的,但是如果說斐潛從現在――不,從之前就開始天天登上高台,然後一待就是一天……
有沒有效果另說,單是這些日常事務,就會非常不方便。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畢竟老曹同學還可以晚上加班麼……
但是斐潛覺得麼,曹師兄沒有這卷死一切的體力和覺悟。
畢竟那些試圖用「卷」來闖出一條人生大道的人,大多數都是迫不得已。這些卷人之中,大多數可能來自較為貧寒或普通的家庭,他們沒有太多可以依靠的資源和關係網。在後世那種競爭激烈的社會中,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實現社會階層的躍升,他們隻能選擇了通過努力學習努力去卷,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為自己打開一扇通往更廣闊世界的大門。對於這些人來說,「卷」不僅僅是一種個人努力的體現,更是一種被現實環境所逼迫的選擇。
而對於曹操來說,有必要這麼『卷』麼?
『我等勝券占優。』斐潛緩緩的說道,『此事就連戰場之外山東之輩皆知矣……那麼曹丞相豈能不知?』
就是為了堅守大漢的信念麼?
彆開玩笑了。
曹操的信念,便是他自己的野心。
他的野心不僅僅是對權力的渴望,也不否認他確實有對天下大一統的追求。
這一點必須要承認,曹操和那些一開始就抱定主意要割據地方,分裂大漢的那些目光短淺的諸侯是不同的,而且三國曆史也說明了,越是想要固守一方,畫地為牢的諸侯,往往也死得最快。
而且曹操的野心,也從來沒有隱藏過。
斐潛對其也是頗為佩服。在很多時候,曹操似乎是超脫了這個大漢的人,要不是斐潛亂入,曹操才應該是引領大漢,站在巔峰上的那一個人。
不僅在民政上,在軍事上,曹操的野心也向來很大。
當年公路俠勢大的時候,曹操便是硬生生在四戰之地當中闖出一條大道來。他善於分析形勢,製定戰略,能夠在千變萬化的戰場中找到勝利的機會。越是混亂的局麵,曹操越是能如魚得水……
此外,之前本初子午線也是呼聲甚高,天下何人不投本初?
結果曹操硬生生的就抗下來,而且還逆襲了。
斐潛哼哼了一聲。
所以麼,現在就是斐本初了?
荀諶點頭,『主公所言甚是。』
斐潛一瞪眼,旋即反應過來,荀諶不是附和他腦海裡麵的想法,說他是本初第二,而是在說曹操此舉確實是有問題。
『那麼,此舉之意,便是如何?』斐潛皺眉問道,『隻是虛張聲勢?我覺得……其定有所圖……』
『圖』是肯定有所圖的,但究竟是什麼?
這就不好說了。
而且斐潛也不可能發個短信給曹操,詢問一下……
嗯?
發短信是不太現實了,但是如果說發個戰書呢?
『若是某寫封戰書……』斐潛緩緩說道。
荀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或不可為憑也。』
斐潛思索了一下,也同意了荀諶的說法。畢竟短信也可以已閱不回,戰書就更可以了,甚至還可以將信使直接砍了腦袋掛起來。斐潛有可能什麼消息都不會得到。
『為今之計,唯有一戰。』荀諶說道,『便是萬分詭計,終需施展。若其假作聲勢,便是破之就是。』
斐潛思索了片刻,覺得荀諶說得確實有些道理。
正準備下令之時,便是有兵卒急報,說是前軍統領大將許褚送來了一人,竟然是曹操麾下將領鮑忠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