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九章 斬臂方生的中興劍(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7255 字 7個月前

斬臂?

斐潛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臂,方在下一秒鐘反應過來,賈詡的話隻是一個代指,但是賈詡代指的是誰?

賈詡迎著斐潛疑惑的目光,坦然的說道:“今漢臂已腐,君侯可敢仗劍而斬之?”

“請文和直言。”

雖然說這個事情,斐潛自然也是清楚,但斐潛也想知道賈詡這個漢代土著對於現在的社會狀況是怎樣來看的。

漢朝,現在這個情況,自然是內部出現了大問題。事實上,絕大多數的王朝基本上都先是內部出現問題了,然後才在某個外因的作用之下,轟然垮塌。

在後世,受到一些電影電視,甚至是遊戲的影響,賈詡在斐潛的印象當中,就似乎是一個極度自私的高端智慧謀士,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小命要緊,其餘的麼,多半是可以用來交換或者是割棄的。

然而這些所謂的印象,真的是賈詡的真實形象麼?

賈詡的智慧,這個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對於賈詡的自私定論,斐潛現在心中卻略有一些懷疑,原因很簡單,當下是漢代。

常說賈詡毒,但是如果一個人極端的自私,生性險惡,好亂樂禍,以構陷他人為踏腳石來獲取自身的職位,這種人縱然一時猖狂,但是違背了漢代上層士族的主流價值觀,基本來說是無法獲得一世平安的,終歸是會被人惦記上,然後打倒在地再踩上幾腳。

縱然是活著的時候權柄天下,無人敢講,但是死後呢?

賈詡在曆史上,最終卻坐上了三公之位,最後臨終被追加諡號為肅侯。

“剛德克就曰肅;執心決斷曰肅”,要知道諡號這個玩意,在西周開始,到了漢代已經是基本上形成了一整套的標準,所以諡者,行之跡也,行出於己,名生於人,基本上就屬於蓋棺定論。

而且這種蓋棺定論,不會因為地位權勢有什麼變化,比如漢靈帝,反正就一個“靈”字,也不會因為他是皇帝就特意的給與更高更好的諡號。

因此,賈詡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賈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某,武威生人也,本出於雒陽,後因牽連臨江閔王之事,舉家戍邊……賢弟期間,先嚴龔,曾因武功獲輕騎將軍……然羌胡為亂,先嚴因此獲罪,雖疏幣中常得以免死,廢為庶民,而後不久便染病……”

和後世華夏的籍貫方式不太一樣,現在漢代人在哪裡誕生,哪裡生長的,便稱自己是哪裡人,如果按照後世華夏籍貫的劃分方式,賈詡的爺爺是雒陽籍貫,那麼他父親不管去哪裡,依舊是雒陽籍,然後賈詡不論出生在何處,一律還是雒陽籍貫。這種兩種方式也都各有千秋吧,畢竟籍貫這個東西,向來就是統治階級為了束縛人口流動誕生出來的工具。

不過賈詡短短幾句,卻透露了非常多的信息,若賈詡說的是真的,那麼賈詡應該是西漢文學大家賈誼的後人,雒陽賈氏,便是以人此聞名。

而賈誼,則是橫跨儒、道、法三家的人物,並著有《過秦論》、《論積貯疏》、《陳政事疏》等文章,甚至延續到後世還在學習……

“……某生於涼,長於涼……”賈詡緩緩的說道,“……便見得涼州日益破敗……非涼州漢人不勇也,亦非涼州羌胡刁蠻,乃棄涼之策所害也……大漢慣例,郡守者不得本地出任,故而涼州郡守,多為山東之人,其家業千裡之外,又處羌胡之間,聞得腥膻之味,全無理政之心,竟然紛紛奏請退廢涼州!”

“上古之時,大禹分天下九州,曆經春秋先秦,大漢方得版增十三州!”賈詡略有些激動,聲調提高了一些,“……然如此愚儒,先棄並州,又欲再棄涼州!如此行徑,與春秋割土飼虎何異?”

斐潛默默的點點頭。

這個世界,不管是漢代還是以後,不管是任何時間,從來沒有割土就能夠換來和平的,隻會換來一隻又一隻追尋著血腥味而來的貪婪野獸。

其實山東士族未必不知道這個,但是,嗬嗬,其實這個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最早的時候劉邦定都長安,沒少割山東士族的韭菜吃,現在漢武帝定都了雒陽,好麼,當年的韭菜好吃麼?

任何國策,一旦摻雜了私心,就會成為演化成為一個非常可怕的怪物。

東漢王朝定都洛陽,實行關東本位政策,西都長安的地位就直線下降了,作為長安的屏障涼州,就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另外,關東豪族與關西豪族的力量對比此消彼長之下,為了徹底打敗關西豪族,斷了關西豪族的根基,以及避免因為平羌胡叛亂等損耗關東的人力物力,便在朝堂上屢次提出放棄涼州,將涼州人遷入內地州縣的國策。

賈詡繼續說道:“……永初五年,先零羌寇河東,至河內,雒陽河南大駭,緣邊二千石、令、長多內郡之人,並無守戰之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寇難。後三月,遂詔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地徙池陽,上郡治衙。上令下,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刈其禾,發徹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饑荒,而驅劫掠,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老弱,或為人仆妾,喪其太半!如是,並涼二州,頹廢至今!”

斐潛看著賈詡,一邊聽,一邊想。

從現在看來,賈詡基本上已經是將自己放在了西涼人的角度上看問題了……

所以賈詡先是成為了董卓的幕僚,後來又鼓動李傕郭汜等人進攻成安,為董卓報仇,或許也有一定的保命的成分,但是未必沒有一點報複關東士族這些人的意味在內。

“……如今大漢,關東之輩皆儘腐矣,狗苟蠅營,狼狽勾連,目無朝綱,至此糜爛之局,其罪十居八九……”賈詡看著斐潛,目光炯炯,“漢室乾坤,似若有亡,此大危急之時也!君侯順天道以舉金戈,遵大義以伐不臣,乃開平創世,力挽社稷也!如今君侯,地墾並北,農郊陰山,駕馭匈奴,簇擁兵甲,使黎民可得生,使鮮卑不得亂,發倉廩以救貧窮,複灌溉以促農桑,恤鰥寡,存孤獨,出德號,立邢罰,建學宮,奉正朔,此乃天下之福,亦顯君侯赫赫之功也!”

“……然,腐糜之處,若不得去,終將遷延……”賈詡昂然而問道,“敢問君侯可敢斬此腐臂乎?”

我咧個去,不愧是千年老王八,沒想到賈詡居然這麼直接的就拋過來這麼大的題目啊!

說的這麼好聽,但是,這話,似乎反過來不是麼……

按照套路來說,不應該是我來說麼?

死甲魚,搶我的台詞……

頭疼啊,頭疼。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