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荀諶往臨銀欽和阿蘭伊那邊微微傾斜了一下身軀,然後繼續說道:“……另有安排?”
“嗯……友若,你覺得是殺好,還是不殺好?”斐潛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荀諶微微一笑,說道:“君侯不是已有安排,又何必問某?若是要某來說,欲速則不達,等到明日……或許更好……”
斐潛點點頭,也是笑了,說道:“那便寫封書信吧,煩勞友若了……”
“君侯客氣。”荀諶拱拱手說道。
“對了,子龍快到了吧?”斐潛又問。
荀諶點了點頭,說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沿途皆有安排兵卒提供更換戰馬……不過君侯指揮騎兵,也是如臂指使,統帥有方……”
斐潛擺了擺手說道:“我這是半桶水……若是此計不成,騎兵衝陣不可避免,還是需要子龍統領,方為妥當……”
“……不過,在此之前,也要準備準備……”斐潛繼續說道,“友若,某前段時間在平陽工房發現了一個蠻有意思的東西,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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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望陰山營寨之上的點點火光,拓跋郭落勒馬靜靜的立在黑暗當中,竟然不知為何,心中多出了一種煩悶難當的感覺。
如果說鮮卑大王步度根讓拓跋郭落統帥大軍來攻拔陰山這一場的戰事,已經表明步度根對當前的並北漢人的重視,但是現在拓跋郭落覺得,步度根大王依舊的這種重視程度,還遠遠不夠!
幾日攻戰下來,不能不說手下的兒郎已經賣足了氣力,甚至還因此折損了不少,那克裡真部加上匈奴降兵部,三千多的人馬,輪番上陣,白天攻,晚上攻,用驅民填溝,以蟻附蛾傅,甚至一度攻上營寨牆頭,可是這顯得搖搖欲墜的陰山營寨,竟然就這樣搖搖欲墜的堅持了兩三日之後才動用了山崖之上的弩車……
這在拓跋郭落看來,充滿了危險的味道。
陰山營寨之外,新抓來的漢人正在自家兵卒的鞭笞下,不眠不休的在堆砌土堆,已經距離城頭不遠了,但是拓跋郭落也知道,這個土堆並不是可以像是木梯一樣直直向上,上下一般的粗細直到城頭,而是越往上,所需要的土量就是越多,眼見快到了,可是堆了一天,還是差那麼多,似乎從土堆坡頂滑下去的土比堆上去的更多。
“漢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懦弱的就連豬狗都不如,而剛強的……選擇這樣的對手,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作為統帥,自然要比一般的鮮卑戰士想得要多,考慮得更遠。
不過縱然是現在拓跋郭落有些感慨,甚至從心中對於這些漢人的武勇和堅韌,多少還有一絲絲的敬重,可是拓跋郭落並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意思。
既然出兵了,就必須獲得相應的成果。
在拓跋郭落的心中,漢人擅長守城,則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但是要論在平原之上,縱馬馳騁,騎兵對決,還是鮮卑的兒郎占據上風,否則,這些漢人也不會龜縮在營寨之內,苦苦挨打了。
拓跋郭落轉首看向陰山營寨兩邊的山體,不由得嘖了一聲。
雖然天色昏暗,但是陰山營寨上的火光和天上的星光,也依稀照耀出山體的輪廓。這些山峰,峭壁如削,直上直下,要不是高度實在是相差太大,沒有那麼長的繩索,拓跋郭落甚至還動過正麵佯攻,然後派遣些勇士從山頂以繩索直落營寨的心思……
臨時製作繩索,既沒有材料,又太費功夫。
陰山營寨就像是一塊鐵疙瘩一樣,黏貼在陰山山壁之上,撬也撬不動,錘也錘不爛,膈應著,讓人相當的難受。
他領了七千多兵馬攻伐這裡,竟然在這裡就折損了進千人手!
雖然說損失的大半都是那克裡真和投降匈奴的人,拓跋郭落也不是很心疼,然而也是超出他原本的意料,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接下來還有戰要打,必然還會有折損。
那麼真的打下來了,若是損傷太多,豈不是得不償失?
現在這些最為靠得住,拓跋郭落也最為相信的鮮卑人馬,便是他自己的直屬段部和吐穀渾的部落人員,雖然說之前並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但是……
漢人的援軍快到了。
按照那克裡真的說法,那兩個匈奴蠢貨貪功中了漢軍的埋伏,被漢軍大部隊給團團圍住,衝擊了幾次都沒有辦法打開缺口,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
匈奴降兵死了,雖說自己也覺得有些惋惜,但是也就僅僅是惋惜而已,然而接下來漢軍大部隊開過來,自己的族人和吐穀渾的部落就都必須加入這場爭鬥當中了。
拓跋郭落知道,自己的族人雖然勇猛,不過也並非是鐵打的漢子,並且現在的這些漢人交手,那麼人員的傷亡就不是自己所能控製的了。
要是再能有五千,或者是三千兒郎,也不會讓自己現在覺得有些捉襟見肘……
夜色當中,突然在後麵營地遠處,傳來了喧嘩的聲音,在夜色當中,這聲浪傳出去老遠,就連陰山營寨之上的漢兵也被驚動,火光繚亂,隱隱還可以看見上麵有人影憧憧搖動,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拓跋郭落皺起眉頭,沉聲說道:“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夜間軍中嚴禁喧嘩!讓那些擅自喧嘩的蠢貨自己去領鞭子!”
拓跋郭落的親衛領命,連忙帶著幾個人到前麵去了。
拓跋郭落立馬於前,多少有些惱怒的看著前方動靜,因為明明自己的親衛已經是過去了一會兒,營地當中喧嘩聲音不但沒有停止,甚至還更高了一些起來!
正當拓跋郭落有些按捺不住準備親自上前查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隻見自己的親衛回來了。
親衛的臉色,在拓跋郭落身邊的火把照耀下,顯得有些古怪。
“稟小王……是夜間的巡哨帶來個消息……”親衛說道,“我們的夜間巡哨在外碰到了……那些……那些匈奴兵……說是見到匈奴兵卒回來了……那些匈奴兵卒回稟說,怕夜間行軍貿然而來衝撞了大軍,不敢擅自靠近,便在我們的營前十裡之外紮了營……”
“什麼?”拓跋郭落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驚奇,“那些匈奴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