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戰場之上就和賭桌差不了多少。隻不過賭桌之上,是大部分賭錢,少部分賭命,而戰場之上,這是主要是賭命,還兼帶著賭錢。
斐潛將黃旭領著小部分的騎兵從土丘後繞出來,到戰場上接回趙雲,就如同是在賭桌上扔出來一張底牌,表示自己有大牌……
那麼,在同一個牌桌上坐著的對手,相信麼?
鮮卑俾小王拓跋郭落也是皺眉頭。
牌桌之上,輸了,也就是輸一些錢,就算是輸得慘了,多數情況是下也不會當場致命,畢竟賭場還需要做生意,如果是豪客,保不準賭場會免了住宿費,還包了回去的機票,就是讓死也去遠處死。然而在戰場之上,分分鐘都是賭命,不僅是手下的兵卒,也包括自己的。
鮮卑軍陣中,一片人喊馬嘶的聲音。
看著漢軍騎不過是千騎左右,卻擺出了一個盛氣淩人的架勢,緩緩壓將過來,這些鮮卑騎兵一方麵張開了無數的角弓,準備迎接漢軍的衝擊,另外一方麵也是感覺到了有些詫異,漢軍驍勇是驍勇,但是人數也就這些,既然要在這裡分個生死,也就成全漢軍也罷!
難道就憑這些人,還想將咱們趕回漠北去?
真是笑話!
普通的鮮卑騎兵可以想得簡單些,隻管打殺也就是了,但是俾小王卻不得不思索得多了一些,見到了漢軍另外的一部分漢軍騎,心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並沒有輕鬆多久,立刻就又堵了起來。
當漢軍騎兵分出了三個鋒矢陣,緩緩的往前一步步的壓上來的時候,鮮卑人不由得都看向了拓跋郭落……
可是拓跋郭落卻遲遲沒有下令。擺在明麵上的東西越多,對於戰局的的把控才會越精準。然而當下的目前漢軍架勢,這是屬於哪一種類型呢?
疑兵?
還是……
雖然俾小王對於漢人的兵法並不是很懂,比較基本的他大體上也知道一些,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但是問題是現在,這眼前的算是虛,還是算是實?
或者說是虛的多些,還是實的多一些?
方才漢軍騎兵戰場上的表現,拓跋郭落也是看在眼中,漢人驍勇倒也不錯,但是說要僅僅憑著眼前的這千餘騎兵,想要擊敗自己依舊不夠看,數量上麵的差距還是有的,有心直接下令攻擊吧,又還是有些遲疑。
漢軍騎兵兵甲銳利,想要在正麵上徹底擊敗,一比一是不太可能的,因此這一次如果自己想要派出兵力,不等同於之前的幾百或是一個千人隊了,至少是要三個甚至是四個千人隊,那麼就意味著自己手下一半以上的兵力都要壓上去!
賭桌之上,向來就是如此。
如果賭注對於雙方來說比較輕,那麼不管是誰輸誰贏,心態都會比較輕鬆,嘻嘻哈哈的就當是玩耍,然而一旦賭注牽扯到身家性命,那麼誰還有心思笑得出來?
拓跋郭落閉上雙眼,沉默了片刻,然後猛然間睜開雙眼,大喝道:“吹號!令前部吐穀渾帶四個千人隊上去!迎戰漢騎!”
號角聲響起,鮮卑騎兵呼嘯著,又重新衝了上來!
在陣列當中的趙雲,側著頭往小山丘上掃了一眼,看見代表著自己的哪一隻旗幟正在不停的揮舞著,旁邊同時在揮舞著的,還有一杆紅色的小旗……
“撤!”趙雲也沒有什麼遲疑,立刻下令道,帶著漢軍騎提升了馬速,在鮮卑騎兵未趕到之前,斜斜的繞了一圈,便往回走。
鮮卑騎兵見漢軍騎不交戰便敗退,氣勢不由的更加的高昂起來,紛紛呼呼喝喝的壓了上來!
斐潛坐在馬背之上,和周邊的兵卒一樣,穿著一身的筒袖鎧。當然,比起普通的兵卒來說,斐潛還多了保護腰腿的裙甲,身後的血色披風,在風中起伏不定,就像是翻湧的血海一般。
來到漢代這麼長的時間,也算是統領了多次的大戰,規模也越來越大,但是斐潛的心卻越來越冷。
原先隻是殺了一個小兵,自己那種手腳都會冰涼,惡心作嘔的感覺似乎完全不存在了,看著戰場之上血霧紛飛,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在刀槍箭矢當中消散,也擊不起多少的波瀾……
不是麻木,而是習慣了。
就像是習慣了這一身沉重的甲胄一樣,斐潛已經習慣了這個時代的戰場廝殺。
不習慣不行,因為隻能前行。
有些事情,就算是不想走,也會有其他的人推著,然後不得不走,宛如當下之局。
鮮卑人既然到了這裡,又是率先沒有紮營修整,便直接開始了攻擊,就像是在牌桌上率先擺出了一副手中握有大牌的樣子,然後現在看見了斐潛這裡擺出的如此架勢,又怎麼可能會虎頭蛇尾的放棄掉手中的牌麵?
所以,鮮卑人必然會再度進攻!
而鮮卑人需要麵對千餘漢軍騎兵,自然是需要派出更多的騎兵部隊,此情此景,鮮卑人已經無法後退,既然已經是追來到此處,就不可能什麼都沒有獲得便翻身而回!鮮卑部落追隨著俾小王,為俾小王征戰,徒勞無功隻會讓俾小王的聲望掃地,因此在沒有絕對的危險顯露在麵前的時候,俾小王又怎麼能退回去?
然而,危險之所以是危險,就是因為當其出現的時候,就往往已經是措手不及了!
“下令讓荀、黃二人帶步卒向前靠攏!”斐潛下令道,“讓甘校尉準備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