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中,如今已經算是從王允之死,王家老太爺亡故的震驚當中回複了過來。那種慌亂得宛如天塌了一般的情形,總算是過去不少。盛夏來臨之後,許多人發現其實這天並沒有崩塌,太陽依舊升起,肚子依舊會餓,一切似乎並沒有多少區彆。
那時候,王允的死訊傳來,太原的半邊天宛如崩塌一般。
不過說實在的,太原王氏確實是占據了太原的半邊天。
之前王允在台上的時候,太原周邊的小士族小豪右們,自然是依附在王氏的周邊,現在原以為的蒼天大樹倒塌了,自然最要緊的事務就是趕緊弄清楚朝中風雲變化,看自己能不能保住現在地位,或者就是能不能更進一步。
但是關中的變化確實讓其根本無所適從,因為距離和交通的關係,才剛剛探聽到李郭上台,正琢磨著要怎樣進行下一步的時候,然後就傳來了消息說李郭已經不行了,輪到種邵主持朝廷了,然後在趕緊將種邵列入議事日程當中不久,卻又聽說種邵也不行了,楊彪回來了……
夏日的太陽,曬久了,就跟被燒烤著一樣。這些士族豪右們,或帶隨從,或輕車從簡,沒了太原王氏作為主心骨之後,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互相攀談打聽動問,各色各樣的消息傳得四下亂飛,就沒有一個準的。
不能說全部人,但是還是有一部分的人,不管古人今人,還是喜歡作弊,喜歡走一些所謂的終南捷徑的。
想當年,太原王氏府邸門前,雲集多少車馬,在門外等候的士族子弟,湧湧如過江之鯽。
那王氏門政,原來也是耍慣了威風的,如今卻也如同被曬乾的菜苔一般,沒精打彩的窩在一旁。
如今太原王氏落到了如此的地步,頂梁柱塌了,老太爺也亡了,就連下一代的繼承人也莫名其妙的死了,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一般,將來會怎樣,實在是難料,因此原本是車水馬龍的王氏府邸之前,如今冷冷清清。
但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人來拜訪太原王氏,此時此刻,就有一輛簡單的馬車停在空空蕩蕩的王氏府邸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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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王氏廳堂之內,梁柱之上都掛著那些充滿了哀傷的白幔,但是對坐的兩個人卻一點都沒有什麼哀傷的神色。
如今太原王氏家中的主事,已經換成了王晨。
王晨麵容陰冷,和在平陽時常常笑眯眯的模樣完全不同,他緊緊盯著麵前的趙商,目光變幻不定。
趙商卻宛如未覺,搖晃著一把小扇子,扇著涼風。風將其略有些斑白的鬢角吹起,倒是多了幾分飄逸氣度。
“子明考慮得如何了?”趙商將小扇子放到桌案之上,也沒有正眼看王晨,隻是輕輕的問道。
王晨壓低了嗓門,說道:“汝欲何為?!”
“哎……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如此佳人,懰兮燎兮,可奈何兮……”趙商望著廳外的天空,輕輕的哦吟道,“可惜如今正值月中,僅、剩、半、輪……”
王晨猛的一拍桌案,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極速的喘息了好幾下之後,才咬著牙說道:“……此絕不可行!如今王氏竭蹶,趙兄豈能不知?原本之下商戶店鋪,都久無主事統管,荒廢不堪,需細細整理……更何況如今某方登此位,怎可妄動惹人非議……若候些時日才能徐徐圖之,此時此刻斷不可為……”
趙商笑笑,說道:“子明這話說得差了……太原王氏,曆來門風謹慎,豈有懈怠之人?子明便是明證。如今征西將軍急需用度,千萬饑民遷往陰山,亟待糧草給資安置,此時為之方為大善……若是拖延時日,又有何裨益?”
王晨依舊搖頭,皺眉如川,低聲說道:“如今王氏一場亂事,內外虛耗頗多,現在又是臨近秋獲,正當重理賬冊,安撫各房之時,怎能變賣外輸?王氏枝節龐多,此時需鎮,更是刻不容緩,豈可再生事端,不然生變,便是大事,太原局麵便是糜爛!想必子協兄亦不願見到吧?”
趙商如今已經是太原的從曹,太原的穩定與否,自然也是在其職責之內的。因此麵對趙商的步步緊逼,王晨也不得不拋出了威脅性的言語。
不過王晨所說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畢竟現在太原王氏幾番動蕩下來,人心早就有些浮散,如今雖然王晨出來當主事之人,短時間內算是暫且壓了壓場麵,更何況周邊的王氏店麵商戶莊園等等,更是隻能是認定了王氏中樞穩固之後,才可能實心實意的效力,向王氏輸送錢糧物品。眼下要是進行壓榨,恐怕不僅價值大跌,一場騷亂肯定也是少不了的了。
趙商輕輕嗯了一聲,沉吟不語。
王晨又連忙說道:“子協兄為征西將軍計,太原王氏亦為下屬,理當報效……然王氏如今積蓄全無,著實難以為繼……不若等秋獲之後,再加倍應奉……”趙商微微抬頭,看了王晨一眼,冷冷笑道:“子明到是精明……”
想要穩固地位,無非權錢二字而已。當下一個太原從曹哪能滿足得了趙商的心,而眼前的功績最大的莫過於給予征西將軍青黃不接的時候輸出大量的糧草,來幫助黑山以及流民在陰山的定居,而當前唯一可能有大量糧草的,便是紮根在太原百餘年的王氏家族了。否則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又往何處生財?
王晨也盯著趙商,心中不住的在盤旋著。如今他才剛剛獲取了王氏主事的地位,入府也不久所以也沒有多少掌控力度。王晨想著,現將眼下敷衍過去,等到自己完全掌控住了王氏家族之後,再做打算。
“……子明,”趙商說道,“維穩以待?秋獲之後?”
趙商仰天打了一個哈哈,然後輕輕在桌案上敲了敲,搖頭歎息道:“王氏真乃多事之秋矣……子明今日不妨好好想想,某明日再來……”
說完,趙商便起身,向王晨拱拱手,然後便施施然的走了。
出了大門,登上了馬車,待走出去一段路程之後,趙商便吩咐道:“傳某號令,嚴守東門南門官道!若見王氏若派遣門人出城,立即緝拿!”
馬車之外的有人答應一聲,然後撥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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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時分,太原東門城門樓上忽然一陣火光晃動。
趙商盯著眼前五花大綁的三人,淡淡的說道:“搜!”
畢竟在這個漢代,還沒有那麼多的保密措施,不久之後就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搜出了一根小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