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大姓犬牙交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縫隙。不得已,楊家二兄弟才輾轉來到了漢中,正巧張魯新入主漢中,也正是急需人手的時候,方獲得了一席之地。
隻不過,楊鬆對於在張魯手下,並不是十分滿意。關鍵的並不是張魯的出身,對於楊鬆而言,出身倒是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張魯毫無進取之心,隻想著一味的守成!
漢中之地能有多大?守,又能守得多久?燒了棧道之舉更是讓楊鬆腹誹不已,明麵上看起來似乎是安全一些,然而同樣也斷了和關中的聯係,更是自絕了向前更近一步的希望!
楊鬆不是不知道,楊柏一直以來都對於自己的節儉行為有些不滿意,但是這個家底,不就是自己一絲一毫的積攢下來的麼?
精打細算,已經成為了楊鬆的一種本能。而眼下征西將軍兵鋒直指漢中,這就意味著征西將軍多半是已經取得了關中的控製權!
一個是關中加上並北……
一個是漢中加上川蜀……
巨大的天平在楊鬆心中擺放著,時不時的就有些砝碼被放置到了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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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烏雲翻騰,似乎是一場大雨即將落在錦城之內,而在益州牧劉焉的府內,也是陰雲密布,似乎也有一場風雨在醞釀著。
“滾!”
劉焉側臥在榻上,一把將正準備喂藥的侍女推開,沙啞著嗓子吼道:“老夫不吃這些無用的湯藥!滾!都滾!”
侍女踉蹌倒地,烏漆麻黑的湯藥被打翻,潑灑出一片汙濁的顏色……
“使君請息怒……”
不論廳內廳外的侍從還是護衛,齊齊矮了半截。
劉焉喘息著,忍著背上一陣一陣的疼痛,說道:“咳咳……傳,去請龐巴西……還有趙太倉來……”
屋外立刻有人拱手應答了一聲,然後腳步飛快的遠去了。
“來人!”劉焉勉強從臥榻上坐起,然後喘息了幾口氣,忍著疼痛說道,“一群無用之輩!還不扶快老夫起來,準備更衣……”
這一段時間,劉焉癰疽發作,在背上腫起好大一個膿包,皮膚糜爛,疼痛不已,就連睡覺都隻能是趴著,不管坐立,都是苦不堪言。
其實按照現代醫學來說,癰疽並不是什麼絕症,皮下或是組織內大量葡萄菌彙集,導致的膿腫而已,一般來說手術切除,外加消炎藥,多數情況下是可以恢複健康的,然而漢代沒有消炎藥,也沒幾個人會動手開刀。
因此隻是開一些清涼敗火的藥劑,但是僅僅憑借湯藥,又如何能迅速的治療像劉焉這樣的急性癰疽症狀?
再加上劉焉原本就信奉道教,府中還有天威道的聖女,服丹修煉什麼的必然是少不了,長期積累下來身體內的礦物質毒素,頓時一並在癰疽內發作出來,更加重了三分病情。
病中之人,喜怒無常,單單是昨日一日之內,就仗斃了一名侍從,兩名侍女,嚇得府內這些下人戰戰兢兢,恐懼萬分,生怕下一個倒黴鬼就輪到自己。
或許是劉焉準備會客,沒有多少心思放在這些下人身上,因此也沒有繼續發怒,而是閉上了眼睛,緩緩的說道:“取些香粉來……”
或許即將麵臨死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感覺,劉焉就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恐怕凶多吉少了,便多少要將後事安排一下。
劉焉有四個兒子,但是現在隻有劉璋一人在身邊。
三子劉瑁,雖然說追隨著自己入川,但是不幸早夭……
劉焉一直認為劉瑁的死和川蜀這族大戶脫不開關係,因為當時劉瑁沒少參加這些士族大戶的宴會,但是劉瑁死的時候又隻是表現出風寒的症狀,並沒有什麼異常,這就讓劉焉隻能是將悲痛壓在心中,也無法將此事放在台麵上,隻能是暗中排查。
可是沒想到,還沒有等查出什麼一二來,自己也頹然而倒,而且癰疽發作得是如此之快,讓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臉上厚厚的塗了一層粉,勉強遮蓋住了蒼白頹敗的臉色,劉焉又讓人在室內燃起熏香,掩蓋背上癰疽發出的惡臭氣息,然後強撐著,坐在了席上……
龐巴西,就是龐羲,任巴西太守。當年李郭之亂,便辭去了侍郎的官職,原本是想著在關中暫避兵鋒,但是沒有想到種氏掌權之後也沒有能夠及時兌現當初的承諾,加上關中的局麵越來越混亂,到了最後便一氣之下,乾脆領了家族之人,南下蜀中避禍。
一方麵龐羲也算是和劉焉之子劉範多有交情,一方麵正巧劉焉也需要些名士來給自己撐腰,因此南下的龐羲迅速的和劉焉建立了戰略合作關係,出任巴西太守,為劉焉鎮守北麵,打壓當地士族,同時監視漢中的張魯的動向。
而趙太倉,就是趙韙,通軍事,現在任護軍中郎將,駐守錦城。趙韙曾經在中央朝廷擔任過太倉一職,當時劉焉得了任命南下的時候,趙韙就跟著了,也算是劉焉的老班底,算作是忠心。
文有龐羲,武有趙韙,這就是劉焉在川蜀的兩隻臂膀。
趙韙很快就到了。
而早兩天就到了錦城的龐羲,也趕來了,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便一同進了廳堂,拜見劉焉……
廳堂之內,檀香縈繞。
劉焉半倚半坐,位於正中,閉目養神,一身五彩錦緞的外袍,顯得雍容貴重,沉穩有度。
“閒雜人等退下!”等龐羲和趙韙入座,劉焉睜開了眼,臉皮都沒有抖動一下,沉聲說道,“護衛往外站出二十步!膽敢擅闖者,伏窗竊聽者,斬!”
“唯!”
廳堂之外駐守的護衛大聲應答,甲胄聲聲當中往外而去。
“轟隆隆”一聲悶雷響動,嘩嘩的大雨傾盆而下,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內。原本就有些昏暗的廳堂之內,被風雨侵襲,布幔搖曳,抖落下大片的陰影,將三人全數都籠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