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輩所行之事,皆為大漢天下之興盛,眾生之安平而為,上順天意,下全民望,此情可表上天,可昭日月。
盼賢弟早傳捷報。
愚兄頓首。
知名不具。”
燈火搖晃,楊彪筆走龍蛇,一會兒就在小小巾帛之上將書信寫完,然後細細的吹乾了墨汁,才小心翼翼的卷入竹筒當中,再用火漆封好,加了印戳,叫來了親衛,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才背著手看著親衛消失在夜色當中。
征西將軍斐潛,真的死了?
楊彪深深的皺起眉頭,背著手,站在堂前,仰首望天。
夜風嗚咽著,從堂前穿過,扯得院中的樹木欲靜而不得。
征西將軍斐潛無子,這個事情楊彪是知道的,若是斐潛真的戰死在沙場之上,那麼整個征西的地盤立刻分崩四裂自然是很有可能的,因此關中左馮翊的鄭氏鄭甘,鄭子悅欲借這個機會,尋求出路,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
楊彪還記得自己當初在並北平陽的時候,也曾經覺得已經是十拿九穩,可以將斐潛擠兌到關中去,攝取斐潛在平陽的兵力物力財力,但是轉眼之間一敗塗地,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咬牙忍著回歸弘農。
身為武將,誰也無法避免瓦罐不離井上破,終究是有戰死沙場的風險,斐潛自然也不可能避免,然而沒有真的見到斐潛的屍首,隻是些許傳言,這難免讓楊彪心中存有疑慮。
雖然那些傳言都是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詳細。
河洛,四通八達,北麵河東河內,南麵就是荊襄,東麵兗州豫州,西麵就是關中長安,如果任何一個方向坐大,河洛必然受到其威脅,雖然漢帝劉協在側,但是也不代表絕對安全,曹平東這個家夥的舉動就是給楊彪敲響了警鐘。
河洛要成大業,必須要有一個穩固的後方!
光武帝劉秀之所以能定天下,能平關中,讓西涼竇隗二人俯首稱臣,仰仗的便是冀州和豫州的財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加上並州的騎兵邊軍,這才擁有了收攏天下的本錢,而現在孤零零的一個司隸之地,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之前潼關兵敗,已經耗費了不少家底,再加上雒陽又要翻修,皇室也要供給,又剛剛經曆了一場蝗災……
想起那一場蝗災,楊彪就有些不寒而栗。
那遮天蔽日的蝗蟲,讓身處其中的人都從心中升起了末日來臨的無力感。
更可恨的是那些朝廷大臣,吃著弘農楊家擠出來才能發放的俸祿,卻轉過頭來口誅筆伐說蝗災是上蒼示警,是大臣無能,是國有奸佞小人……
幸好劉協並沒有聽這些庸才的妄語,也沒有降罪,否則楊彪都已經準備好了以退為進的請罪奏章了。當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楊彪隻要掐著朝廷俸祿供給,過不了多久,這些唧唧歪歪的大臣肯定又忍不住再次上表,舉薦楊彪複任了。
這些左右搖擺,心思淺顯的庸才,楊彪其實不是很在意,反而那些從來不說什麼,也不表示任何傾向的少數幾名大臣,才讓楊彪深為忌憚。
就像是楊彪會收到關中鄭氏的投誠一樣,這些朝中沒有表示出任何傾向的大臣,會不會也和某個勢力有所關聯?
二袁?
征西?
甚至是荊襄?曹平東?
都有可能。
這個,也是誰都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總不能天天關著城門,又或是動不動就全城大搜大檢吧?
這出城樵采的人群當中,夾雜著些個彆的有心之輩,就算是再小心,也是基本上無法杜絕的。
當下,隻能是搶奪天時罷了。
袁本初正在攻伐易京,公孫已經呈現敗勢,不知能支撐到幾時?
袁公路此刻轉向東南,在攻略揚州江東,一時之間雖然沒有掉頭向北的意向,但是若是江東一定,必然北向,到時候自己也是難辦。
曹平東此時和溫侯僵持不下,各有勝敗,也難說誰勝誰負。
若是在這個時刻,自己真的能趁著征西斐潛身亡的機會,縱橫東西,收關中,納並北,那真的就是天之幸也!
楊彪素來不信什麼鬼神的,但是此時此刻卻不由得低頭默默向鬼神禱告,祈求征西斐潛真的就是一命嗚呼,命赴黃泉。
隻要征西斐潛真的死了,征西麾下那些將領謀士,楊彪都可以既往不咎,都可以保其爵祿,隻要這些人願意投靠自己!
天可憐見!
收了征西斐潛吧……